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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暗夜司的投名状（第2页）

林缚的目光落在桌案上一份孙二刚呈上的柳府详细名册上，指尖在几个名字上轻轻划过。柳清源长子柳文渊，迂腐怯懦，不足为虑；次子柳文浩，纨绔子弟，酒色之徒；倒是那个年仅十西、素有“神童”之称的幼子柳文彦，还有那个因体弱多病、常年寄居城外庵堂、精于医术的女儿柳含烟…名字被他指尖的温度短暂停留。

“柳清源本人，”林缚的声音冰冷地响起，不带丝毫感情，“明日午时三刻，于西市刑场，公开处决，枭首示众三日。行刑过程，务求‘震撼’。”

“其成年男丁，流三千里，遇赦不赦。”

“其家产，悉数抄没，登记造册，充入国库。”

“其府邸…”林缚顿了顿，“查封即可，不必焚毁。”他改变了黄巢“付之一炬”的命令，留下了一丝余地。

孙二和李三对视一眼，虽有些不解“不焚毁府邸”的命令，但立刻应诺：“遵命！”

次日午时，洛阳西市。

寒风凛冽，吹动着刑场上高耸旗杆上悬挂的、写着“逆贼柳清源”的白色招子。黑压压的人群被暗夜司士兵强行隔开，围观的百姓、降官、豪强、甚至部分勋贵将领都来了，人人脸色苍白，眼神复杂，充满了恐惧与兔死狐悲的寒意。

柳清源被两名彪形大汉架着拖上刑台。一夜之间，他仿佛苍老了二十岁，白发散乱，眼神空洞，口中喃喃着谁也听不清的话语，裤裆处一片污渍。他己彻底崩溃，连恐惧的力气都没有了。

监刑台上，林缚一身玄色官服，端坐如钟。他面无表情，目光淡漠地平视前方，仿佛刑台上那个即将化为齑粉的生命，与路边的草芥无异。

“午时三刻到——！行刑——！”孙二担任刽子手，他刻意拉长了声调，带着一种残忍的仪式感。

鬼头刀高高扬起，在惨淡的冬日阳光下，划过一道刺目的寒芒！

“噗嗤！”

一声沉闷的利刃入肉声！血光冲天而起！那颗曾经名满天下、昨夜还在御前摇尾乞怜的头颅，带着凝固的绝望表情，滚落在尘埃之中！无头的尸身重重扑倒，温热的鲜血迅速在冰冷的刑台上洇开一大片刺目的猩红！

死寂！

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死寂之后，是人群中压抑不住的惊呼和呕吐声！无数人脸色煞白，双腿发软，不敢再看。

林缚缓缓站起身。玄色的衣袍在寒风中纹丝不动。他目光扫过台下那一张张因恐惧而扭曲的面孔，扫过柳府男丁囚车中绝望的眼神，最后落在刑台上那滩迅速冷却的鲜血和那颗怒目圆睁的头颅上。

他手上沾了血。冰冷，粘稠。

这血，是柳清源的，也是他林缚主动泼向自身的污秽。

这是献给黄巢的“投名状”，是他在深渊边缘又一次冷酷的“自污”。

然而，就在这公开的、血腥的处决进行的同时。

洛阳城南，一处不起眼的尼庵后门悄然开启。一辆遮盖得严严实实的青布小车，在几名精悍汉子（混入暗夜司的、红线秘密网络中人）的护卫下，悄无声息地驶出，汇入城外官道稀疏的车流之中。车内，坐着两个惊魂未定、身着粗布衣裳的少年少女，正是柳文彦和柳含烟。他们怀中，紧紧抱着一个包裹，里面是几本家传的孤本医书和柳含烟的药囊。

他们不知道是谁救了他们，只记得昨夜混乱中，一个冰冷的声音在耳边低语：“想活命，噤声，跟我们走。”然后就被蒙上眼睛，带离了那个己成地狱的家。车辕上，一枚刻着不起眼双剑交叉图案的木牌，随着颠簸轻轻晃动。

林缚走下监刑台，玄色官服的衣摆拂过刑台边缘，似乎不经意地沾上了一星半点暗红的血渍。他脚步沉稳，穿过人群自动分开的通道，走向他那辆同样毫不起眼的黑色马车。

坐进车内，隔绝了外界的寒风与血腥气。他缓缓闭上眼睛，靠在冰冷的车壁上。指尖，无意识地着袖口那点几乎看不见的暗红。

血是冷的。

然而，在他内心深处，有一条线痕，宛如一条细细的红线，在紫宸殿的碎玉旁，在昨夜黄巢拍肩的瞬间，就己经悄然地划下。这条线痕，被他命名为“底线”。

而此刻，这条线痕却变得越发清晰可见，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勾勒出来一般。它不再是模糊的、若有若无的存在，而是变得异常坚硬，如同钢铁铸就的防线。

这条线痕，就像是一座浸染了鲜血的界碑，冰冷而威严地矗立在他灵魂深处那片无边无际的幽暗之中。它是他内心的最后一道防线，是他坚守原则和尊严的象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