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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祖先祖父世系父亲上（第1页）

黑岩堡，王座大厅，奥克利?菲利普森在上千人的见证下加冕为王。

矮人的仪式普遍都不复杂。当应邀前来观礼的安霁月还在魂游天外的时候，加冕仪式就结束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响彻尚未修复完毕，不少地方依然留有裂痕与残缺的王座大厅。

参加加冕典礼的人并不算很多，除了海门关留下的五千驻军之外，包括铜锄氏族在内，黑岩堡此时已经有四个氏族、大约一千出头的矮人居住，还有一批矮人游侠在城塞外建立了营地。当得知黑岩堡光复，索尔葛林呼吁历史上曾经隶属于黑岩堡的氏族回归他们真正的家园时，几乎所有目标对象都选择响应至高王的倡议，拖家带口地踏上了漫漫归乡之旅。

按照永恒峰方面的估计，等所有氏族都迁移到位之后，黑岩堡大概能有三千到四千的人口。

在这个过程中，自然也少不了各式各样的争议与质疑。不止一个氏族，对奥克利加冕为王的法理正统性表示怀疑。安霁月一度担心奥克利可能无法应对这种局面，毕竟就矮人的性格来说，他们会提出这种质疑并不是出于利益之类的政治性原因，而是真的觉得奥克利当国王这事不太符合规矩，至少不够名正言顺。

就客观事实而言，奥克利确实应付不来这种局面，好在还有达格娜在。作为群山王国硕果仅存的瓦拉雅高阶祭司，达格娜的威望和名气实际上比安霁月想象的要高多了。为了解决此事，老太太亲自出面召集了所有对此事抱有疑虑的氏族，挨个说服了他们。

说实话，安霁月很好奇老太太到底是怎么做到的。矮人不是人类，利益交换、收买拉拢那一套在群山王国压根行不通，甚至会有反效果。摆事实、讲道理也未必有用，矮人的固执让他们很难被说服——在矮人社会中，大多数时候“正确”都必须让位于“传统”。

“我的办法其实很简单，”当奥克利端坐于他的王座上，表情僵硬地接受臣民们的欢呼时，达格娜笑眯眯地对安霁月道，“我问他们，他们有谁想要当国王么？如果有，我可以收养他为养子，然后宣布养子是我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如果以后有谁对我说，矮人不懂政治，那我就要和对方讲讲您的故事了，”安霁月抬起头，瞥了不远处的奥克利一眼，“您的段位就算是放到巍京，都不算低了。”

矮人极其重视先祖，因为氏族正是基于此而存在的。对于矮人来说，失去了家园、只能寄人篱下，便已极大地损害了先祖的荣誉；主动给别人当养子更是无法想象的行为，按照矮人的观念，这和抛弃先祖没有任何区别，是正统矮人连想都不敢想的可怕行径。

达格娜作为黑岩堡王室旁支的末裔，是黑岩堡唯一的正统继承人。在她还活着的情况下，抛开她另立王室是不可能的。按照矮人社会的惯例，通常这种时候会让达格娜加冕为女王，暂时摄政，然后给她找一位合适的夫婿。这位夫婿将会成为新的国王。

偏偏这也是不可能的……达格娜又不是没有结过婚，真要掰扯传统，那奥克利的爷爷算不算符合传统？如果算，那奥克利自然能当继承人。

“在我的一生中，我一共养育过三个儿子和两个女儿。我的儿子们总共为我带来七个孙子和三个孙女，而奥克利是我唯一还活着的男性后代，”老太太扯了扯盖住下半身的羊毛毯子，从大腿中间断掉的双腿令毯子总是往下滑，“这就是矮人。我们为了保卫家园而流尽最后一滴血，过去如此，现在如此，未来亦如此。”

用来放置王座的高台上，奥克利终于接受完所有人的道贺，以及氏族族长们的宣誓效忠。新鲜出炉的矮人国王头戴沉重的王冠，他高高举起橡木酒杯，用洪亮的嗓音宣布宴会开始。

这大概是自己经历过的相对最安静的矮人宴会了，安霁月如此想道。在她和达格娜周围，来自四个氏族的女矮人们聚集起来，在王座大厅里单独占据了一片区域。在科维恩（卡扎利德语“女士”）们面前，一贯豪迈不羁的男矮人难得地注意起了形象，没有像平时那样放浪形骸，连说话时的音量都低了好几个分贝。

宴会刚开始，安霁月就被一群女矮人给围了起来。几乎每一个见到安霁月的女矮人，都会忍不住摸摸她的一头银发，然后询问这是如何保养的。

所有女矮人都非常羡慕少女的发质，并一致认定如果哪个女矮人能够拥有如此漂亮的头发，那么她甚至有资格自称群山王国第一美人！

宴会一直进行到后半夜，才在一片烟雾缭绕中结束。穿越前安霁月就很讨厌烟，一看矮人们吃吃喝喝的差不多了、开始往外掏烟斗的时候，少女赶紧溜之大吉，跑到城墙上看风景。城墙上除了轮值的哨兵之外，就只有一些矮人游侠正在巡逻。朦胧的月色下，安霁月注意到这些游侠使用的铠甲和武器都是全新的。

“你们是影须兄弟会的人？”距离自己提出游侠正规化的建议才过去多长时间，这动作也太快了吧？咏我林咏咏没空你林在在没呢。。。。。。

见到安霁月，尤其是通过少女的一头银发辨认出她的身份之后，游侠们纷纷弯下腰，向着有些不知所措的少女抚胸行礼。“你一定就是他们说的小月亮，”一个满身酒气的矮人游侠分开人群，来到少女面前，“幸会，我是约瑟夫?伯格曼，你可以叫我约瑟夫。”

安霁月闻言眉毛一挑。“你们的动作比我想象的要快多了，”少女同样抚胸回礼，“为什么不去参加宴会？以我对奥克利的了解，他肯定邀请过你们了。”

“比起在宴会上胡吃海塞，我和我的人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传奇酿造大师，同时也是群山王国最著名的游侠首领说道，“我必须感谢你为了我的兄弟们所做的一切，女士。矮人从来都不是一个容易改变的民族，但你确确实实地推动了一场变革。”

“我只是无法容忍战士为了保卫家园而流血牺牲，到头来却连最起码的尊重都得不到，”安霁月摇了摇头，“我注意到了你们的装备。看上去都是新造的？”

“索尔葛林陛下提供了很大的帮助，”约瑟夫答道，“我奉命为筹建中的影须兄弟会训练第一批战士。黑岩堡才刚收复，人手严重不足，于是我就领着这些菜鸟过来见见世面。”

“附近的情况怎么样？”安霁月顺着话头问道。

“简直和平得过了头。那些高个地精把附近清理得很干净。但这不会持续多长时间的，要不了多久，绿皮和鼠辈就会再次填满每一道山谷和每一条地道，”酿造大师单手扶着斑驳的城墙，目光眺望着远方的山峰，“而我们会再次把他们杀得干干净净。”

“只是杀光是没用的，”甚至都未必杀得光，少女如此想到，“想要真正从一片区域内根除绿皮和鼠辈，尤其是根除前者的存在，唯一的办法是彻底挤占其生存空间，不留一丝一毫的空隙。军事手段仅仅只是辅助而已。”

约瑟夫?伯格曼扭头看着少女的脸，沉默地等待着下文。

“我其实有个计划，但我很确定我的方案对于矮人而言过于激进了，”安霁月听到了身后传来的脚步声，但她并没有回头，“激进到连我自己都觉得，还是不要开这个口比较好。”

“若你的建议可以改善矮人的处境，那么你就不该犹豫，小月亮，”奥克利一步一步地走上台阶，身后跟着两名重锤勇士，“说吧，我的朋友。我在听。”

“想要挤占绿皮的生存空间，就必须要有足够的人手。光靠自然繁衍是肯定不够的，”毕竟矮人的生育率一直都是个悲剧，更要命的是矮人还有性别比例天生不平衡的难题，“奥克利，我在想，如果活着的人不够多的话，那……已逝之人呢？”

夜晚的风在山峰间吹过，发出凄厉的嘶吼。火把忽明忽暗，跃动的光亮映照着一张张几乎要没入阴影中的脸。

“……如果是别人对我说这句话，”奥克利道，“我的斧子这会已经劈开他的脑袋了。”

“你似乎误会了什么，奥克利·菲利普森。在我们那边，亡灵法师一样是阴沟里的老鼠，发现一个就弄死一个。天廷对待这些杂碎的态度，与群山王国并无不同，”安霁月转过身，注视着奥克利那双在火把的照耀下闪闪发亮的眼睛，“我们有一种古老的法术，一种真正的禁忌知识，可以在本人自愿的前提下，把活人转化为拥有陶土之躯的亡灵。我们称这种存在为‘兵马俑’。兵马俑并不是被亡灵法术所奴役的逝者，他们只是有神圣的责任需要履行，而这种职责要求他们超越生死。”

现场安静了一会。在奥克利开口之前，约瑟夫?伯格曼先一步出声道：“先祖的长眠不该被打扰……除非是他们自己想要起床透透气。”

“约瑟夫！”矮人国王用力地跺了跺脚，铁靴在岩石地面上擦出一溜火星：“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觉得我们没有权力代替先祖做出决定，”酿造大师坦然面对着黑岩堡之主那一半是愤怒，另一半则是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的目光，“只有先祖自己，才能决定此事的对错与否。如果亡灵的身份就是罪孽，那先祖之魂又算是什么呢？”

“这不一样！”

“这是一样的，我的国王。至少，我觉得我们可以先问问先祖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