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位于偏僻巷弄的宅院,门前没有石狮,墙壁也有些斑驳,与京城遍地的豪门大宅格格不入。
这里是礼部右侍郎,宋万的府邸。
宋万此人,在京城官场是个异类。
他为官十数载,一向低调,从不结党,也从不参与任何宴请应酬,除了上朝和在衙门里办公,几乎从不踏出家门。
没人知道他的来历,只当他是个家道中落、凭苦读上位的孤寒之士。
但只有宋万自己清楚,他姓宋,那个他极力想要摆脱的青州宋家。
他是前代家主宋极的私生子。
年少时展露出惊人的读书天赋后,宋家曾数次想让他认祖归宗,风风光光地记入族谱,他都冷硬地拒绝了。
他恨那个家族,恨他们带给母亲的屈辱和白眼。
可命运偏偏爱开玩笑。
在他赴京赶考,盘缠用尽,饥寒交迫,几乎要饿死在客栈时,是宋家的人找到了他,送来了银两和冬衣。
就因为那一次的接济,他考中了进士,踏入了仕途。
也因为那一次,他欠了宋家一个天大的人情。
这个人情,就像一道枷锁,牢牢地套在了他的脖子上。
这些年,宋家利用这个人情求他办了多少事,他己经记不清了。
大到为族中子弟谋个闲职,小到帮他们打通商路关节。
每一次,都让他感到无比的厌烦和恶心。
他甚至开始后悔,当初为什么要去接那份嗟来之食。若是当时就那么饿死了,是不是反而一身轻松?
“老爷。”
管家的声音在书房外响起,将宋万从纷乱的思绪中拉了回来。
“何事?”
“青州来了信。”
宋万握着书卷的手指猛然收紧。
又是青州。
又是宋家。
当仆人将那封熟悉的、带着宋氏宗族特殊蜡封的信件恭敬地呈上时,宋万只觉得一阵胸闷。
讨债的又来了。
宋万挥手让仆人退下,一个人在书房里枯坐了许久,才仿佛下定决心般,拆开了火漆。
信是现任家主宋缺写的。
信纸上那熟悉的、带着一股子商人精明气的字迹,让宋万的眼角不受控制地抽动了一下。
他有些不情愿地展开信纸,目光一扫而下。
越看,他的脸色越是阴沉。
越看,他握着信纸的手越是颤抖。
到最后,他猛地将信纸拍在桌上,胸膛剧烈起伏,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岂有此理!欺人太甚!”
宋缺!他竟然要自己去弹劾青州知府,卢炳章!
疯了!简首是疯了!
他宋万是什么官?礼部右侍郎,从三品。
主管祭祀、礼仪、科举、教育,说白了,就是个清贵闲职,手里没半点实权。
卢炳章呢?青州知府,从西品!一州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