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很快调整队形,转向西北,踏入了沿河延伸的密林。
雷瓦尼亚的军队习惯了北方干燥凉爽的空气与开阔的地形,而这里却完全是另一番光景。
头顶是一层密不透光的绿色穹顶,阳光被厚重的叶幕切成零碎的光斑,洒在潮湿的泥地上。
湿热像一层黏稠的幕布紧紧包裹住每个人,空气中混杂着腐叶、泥水和花粉的气味。
黑灰色的制服在这种环境下闷得透不过气,贴身的衬衫和军服外套早己湿透,紧紧粘在背上。
那顶在阅兵场上颇为威风的黑色尖顶盔早就此刻成了烤炉,金属饰片和皮革在日光下中烫得发烫。
更糟的是蚊虫。
它们像是从西面八方凭空生出来的一样,一旦停下来片刻,立刻就会有成群的嗡嗡声和瘙痒感袭来。
士兵们不得不一边行军一边挥手驱赶,无法挥手驱赶的机枪组只能用随身的防水布蒙在脖颈和耳侧,以免被叮得血肉模糊。
河道旁的泥土松软,每一步都伴随着“噗嗤”一声,靴底不断陷入淤泥之中,拔出时每每都会带出一股泥腥味。
有时脚下会惊起隐藏的青蛙或蜥蜴,扑通一声跃入水中。
林间不时传来看不见的鸟兽的叫声,尖锐而悠长,像是警告,也像是在嘲笑我们这些不速之客的笨拙与疲态。
汗水沿着额角、颈背、指缝不断滑落,不到半天功夫,队伍里几乎所有人都像是从河里捞出来的一样。
我自己的处境并不比士兵好多少。
这一身军官制服是出发前专门改制的,腰线收得紧,剪裁利落,贴身的版型在阅兵场上足够威风,也足够彰显身份。
可在这片湿热到让人透不过气的密林里,这种设计就是刑具。
外套的内衬早己被汗水浸透,布料紧紧黏在皮肤上,行进时被汗渍反复摩擦,像是有人在肩膀和腰间不停地用粗砂纸打磨。
士兵们己经顾不上形象了,一个个脱下厚重的外套,只穿着衬衫行军,甚至有人索性解开领口,任由湿热空气自由进出。
我却没有这个选择——内层的薄衬衫早被汗水完全浸透,布料湿得几乎透明,如果现在脱掉外套,看上去就和没穿衣服差不多。
于是我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把外套扣得严严实实。
每一次吸气,胸口的金属扣件都会被拉得更紧,贴着皮肤烫得生疼。
汗水沿着脖颈和脊背蜿蜒流下,钻进腰带,浸湿枪套,连手指都因为潮湿而有些发胀。
这短短的几小时,让我第一次真切地意识到——我们的军服根本不是为这种环境设计的。
等回到王都后,必须立刻下令设计一套热带制服:轻便、透气、防虫,颜色还要适应丛林伪装。
我抬手抹去眼角的汗水,苦笑着在心底确认了一句——“绿色地狱”果然不是夸张的说法。
随着太阳缓缓西沉,林中的光线迅速暗淡下来,雾气与湿气在地表弥漫,连呼吸都带着一丝凉意。
艾尔走在最前方,脚步虽然不急,却从未停顿。
她的耳尖微微颤动,似乎在倾听什么,偶尔还回头确认我们的间距。
就在暮色将至之际,她忽然放慢脚步,抬手示意安静。
透过交错的树影,我看到前方不远处的河道拐角,有几根削得整齐的木桩半沉在水中,上面悬挂着形状奇异的编织物——像是图腾,又像是警示。
队伍顿时安静下来,连踩在泥地上的脚步声都不自觉地轻了许多。
距离目的地己经很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