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并不起身,膝行至床边,问道:“父皇龙体一向安康,为何突然病倒?”
贵妃抹着泪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杨忠站在殿外,道:“陛下突然害病不起,贵妃娘娘也是怕有人生事,这才紧闭宫门……”
李承秉回头冷冷瞪视他。
杨忠心里发虚,后面声音也低了下去。
太子看向床侧侍立的宦官,问道:“冯公公,到底出了什么事?”
御前近侍冯元一脸上全是担忧之色,分别朝贵妃与杨忠各看了眼,道:“两太医还候着,太子不妨叫来,一问便知。”
看他这样讳莫如深的样子,太子若有所思,随即将太医叫来。两位太医跪在殿中,伏地头几乎贴在地上,听到太子问话,两人生生憋出一身冷汗,却都是含含糊糊说不清缘由。
李承秉不耐烦听他们各自推脱,道:“连病都诊不清,父皇的病莫非是你们两个拖垮的?”
太医吓得魂飞魄散,赶紧道:“是脱症,是阴阳交合时气血逆乱所致。”
殿中骤然安静下来,太子愣住,朝两位兄弟看去。李承秉面无表情,李承铭微垂着脸,看着地上不语。
太子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似的,道:“父皇是何时病倒,身旁是谁伺候?”
杨忠大急,想说什么又有所忌讳,贵妃只是哭个不停。
冯元一道:“是燕国夫人。”
太子眉头紧锁。心道燕国夫人平日仗着陛下恩宠,行事张扬,得罪不知多少人,这个时候处置了她不难,但若是让朝野知道皇帝病倒的原因,徒惹人笑,等陛下恢复过来,只怕心中怪罪的不是燕国夫人,而是他了。
李承秉走过来,轻声道:“一个女人,什么时候处置都来得及。”
太子微微颔首,叫人看住燕国夫人,随即便起太医如何医治之事。太医苦不堪言,道:“气血逆行是急症,刚才已施过针用过药,现在还有一副药正在熬,用过之后应该会好些。”
“父皇何时能醒?”
太医擦了擦汗,道:“……等用过药才知。”
看两人模样就知皇帝情况凶险。太子沉吟片刻道:“你们去熬药,我在这儿等着。”
太医赶紧去了,太子和豫王齐王留了下来。贵妃见他们三个自进殿来,对她视若无睹,杨忠在外面着急却不敢进来,她不由发慌,却又不好说什么,只好在心里祈祷皇帝能尽快醒过来。
太子规矩守在床边,脸上尽是担忧。
等了小半时辰,天色已黑透了,太医才将熬好的药汤送来。
太子拿起银勺,舀了一勺药汤喝下,旁人都来不及阻止。他神色如常,又等了片刻,这才道:“快给父皇用药。”
太医将药汤慢慢喂进皇帝嘴里,从嘴角漏了不少,贵妃拿帕子给陛下擦拭。
太子将两个弟弟叫过来道:“还先将各宫的禁卫撤了,平白扰乱人心,听说你们王妃都还在宫里?”
李承秉点了点头,李承铭道:“已经送她回去了。”
太子有些意外,眼下却不是问的时机,他道:“也好,一切都等父皇醒来再说。”
李承秉看了龙床一眼,今夜就是关键,他们三个已经来了就不能走,只能守着。前世并没有发生过这件事,他也难以判断父皇是否能够醒来。想着前世朝廷动荡,种种风波,其实根源全在这些年。若是太子早些继位,或许会有不同……
他闭上眼睛,暗自咬牙,猛然睁眼起身,走到殿门前透气。
不知过了许久,贵妃已是哭不出来,脸色憔悴。
冯元一忽然道:“陛下。”
太子等人齐刷刷看过去。
龙床上,皇帝手指动了动,动作轻微,若不是细看还发觉不了。
太子忙对外喊太医。
太医跑着进来,给皇帝按揉了几处穴道。
皇帝缓慢睁开眼。
太子喜极而泣道:“父皇。”
皇帝双目迟缓,从众人脸上一一掠过,贵妃呜咽一声,扑到床边,顾不得有外人在,唤道:“三郎。”
这一声似乎将皇帝的魂叫了回来,他转动眼珠,颤巍巍抬起手,抚摸贵妃的秀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