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仑中文网

第2章 立锥之地（第1页）

自那日议事厅一番“稚语”后，王府内看待世子的目光，悄然变了。

下人们依旧恭敬，但那恭敬里，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审视与好奇。往日只觉得世子沉静寡言，不似寻常孩童活泼，如今却觉那双过于清澈的眸子里，仿佛藏着深潭，偶尔流转的光芒，让人心下一凛。

萧彻清晰地感受到了这种变化。他心中惕然，父亲那句“先想想自己是谁”犹在耳畔。他知道，那日为了提醒粮道安危，自己己踏出了“安全区”。在京城那位皇帝眼中，一个“平庸”的藩王世子或许能活得长久些，但一个“天才”，尤其是手握重兵的藩王家的“天才”，无异于催命符。

他必须重新划定界限——展现一定的价值，以获得在王府，在这北境立足的资本，却又不能太过，引来灭顶之灾。

接下来的日子，萧彻的生活似乎回到了原有的轨迹。每日寅时三刻起床，跟着王府侍卫统领周震练习基础拳脚和骑射。周震是萧烈的亲信，黑塔般的汉子，话不多，下手却极有分寸，既能磨炼世子，又不至于伤了他年幼的筋骨。

萧彻学得认真，他深知在这乱世将临的边陲，一副强健的体魄是活下去的根本。他这具身体底子不算差，但距离他记忆中那些能驰骋沙场的名将，还差得远。

练武之余，他便泡在王府的藏书楼。这次，他不再去碰那些敏感的《天工开物》或《九章算术》，而是规规矩矩地读着《论语》《孟子》，偶尔夹杂一些北境风物志、前朝兵书注解（非核心十三篇），甚至是一些记载北狄部落习俗的杂书。他阅读时，会故意让青禾在一旁伺候笔墨，或向授业夫子请教些“合乎年龄”的问题，比如“为何北狄人逐水草而居？”“前朝长城为何未能阻绝胡马？”

他小心地控制着提问的深度，既显勤勉好学，又不至于惊世骇俗。他将更多超越时代的思考和观察，藏于心底，或于无人时，用自制的炭笔在废弃纸页的背面写下寥寥数语，记完后便投入炭盆焚毁。

这日午后，萧彻正临摹着一篇《谏逐客书》，青禾端着一碟奶糕进来，神色间带着些许愤愤。

“世子，您可知晓？后厨那几个碎嘴的，又在编排是非。”

萧彻笔下未停，头也不抬地问：“编排什么？”

“他们说……说世子您前些日子是误打误撞，碰巧说中了断云谷的事，还说什么孩童之言，岂能当真……简首可恶！”青禾是家生奴才，父母皆是王府旧人，对萧彻忠心耿耿。

萧彻微微一笑，放下笔，拿起一块奶糕细细品尝。北境的奶糕腥膻味重，他却渐渐习惯了这味道。“他们说的，也并非全错。”

“世子！”青禾跺脚。

“青禾，”萧彻看向她，目光平静，“你看这王府，像什么？”

青禾一愣，不明所以。

“像一棵大树。”萧彻自问自答，“父王是主干，我们是枝叶。树欲静而风不止。北境的风雪是外患，但这树下的蚁穴，树身的蛀虫，才是真正能令巨木轰然倒塌的隐患。些许流言，不过是几片被风吹落的枯叶，何必在意？”

青禾似懂非懂，但见世子如此沉稳，心中的气也消了大半。

这时，门外侍卫通传：“世子，王爷请您去校场。”

萧彻心中一动，整理了一下衣袍：“走吧。”

王府校场位于主院西侧，地面以夯土混合米浆夯实，坚硬如石。此刻，校场上旌旗招展，数百名亲卫盔明甲亮，肃然而立，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萧烈一身轻甲，站在点将台上，正看着台下士兵操练阵法。

萧彻走到近前，行礼：“父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