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晨钟破晓,霞光浸染宫墙。
太极殿前广场上,文武百官依序而立,绛紫绯青的官袍如彩云铺展,肃穆中透着一丝压抑不住的骚动。
今日是传胪大典,三年一度的科举最终名次将在此揭晓,而一场御前风波后的金榜题名,更添了几分剑拔弩张的意味。
凌夜立于贡士队列之首,一身青缎襕衫衬得他身姿如竹,风骨清举。
晨风拂过他腰间瑾然所赠的蟠龙玉佩,流苏轻扬,仿佛她无声的陪伴。
他面上波澜不惊,心底却如静水深流——并非忐忑,而是一种近乎冷冽的笃定。
昨日的御前辩诬,皇帝的态度己昭然若揭;今日的金榜,不过是为这场博弈盖下最后一枚朱印。
“陛下驾到——”内侍尖亮的唱喏划破寂静。
百官齐跪,山呼万岁。
赵崇身着玄色十二章纹冕服,步上丹陛,目光如渊,扫过台下众生。
他在凌夜身上略一停顿,微不可察地点了颔首。
礼部尚书手持黄绫榜单,缓步上前,声音洪亮如钟:“靖宁六年乙未科殿试,一甲第一名——”
他刻意顿了顿,全场呼吸为之一窒,“——凌夜,赐进士及第,钦点状元!”
“轰——”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惊呼,随即是潮水般的叩贺与私语。
无数道目光——羡慕、嫉妒、审视、敬畏——如箭矢般射向那个青衫身影。
凌夜稳步出列,撩袍跪拜,声音清越沉稳:“臣凌夜,叩谢陛下隆恩!”
他俯身下去,额头触及冰冷的金砖,心中却无半分得意,只有一片澄明如镜。
这一刻,他等了太久——非为虚名,而是权力。
唯有站得足够高,才能将前世践踏他、辜负他之人,一一碾落尘埃;才能护住身后那双始终凝望着他的眼睛。
御座上,赵崇凝视着台下不卑不亢的年轻状元,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欣赏。
他抬手虚扶:“平身。”
待凌夜起身,方缓缓道,“凌卿之才,朕己亲鉴。望尔日后秉持初心,以才学报效家国,莫负朕望,莫负天下。”
“臣,谨记圣训!”
这一刻,君臣对视,彼此心照不宣——
昨日的谣言风波,己成过去;今日的状元之名,则是皇帝对他最首接的认可,也是对朝中暗流最强势的弹压。
——
唱名继续,榜眼、探花依次出炉,但所有人的注意力,仍牢牢钉在那道青衫身影上。
传胪礼毕,新科进士披红挂彩,跨马游街。
凌夜高坐骏马之上,身披御赐状元红袍,金丝绣成的云雁振翅欲飞。乌纱帽两侧的金花映着日光,流转璀璨华彩。
他面容平静,唇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既不显得张扬,亦无半分怯懦,仿佛这万人空巷的荣耀于他而言,不过是水到渠成。
街道两侧人山人海,欢呼声、议论声、赞叹声如沸鼎盈天。
“快看!那就是凌状元!”
“好生年轻!模样也俊!”
“听说昨日还在御前被污通敌,今日便金榜题名,真是厉害!”
“陛下亲自驳的谣言,还能有假?这才是真才实学!”
凌夜目光掠过一张张激动或好奇的面孔,心底却如古井无波。
他看见茶楼窗口有女子掷下香帕绢花,看见孩童追着马匹奔跑嬉笑,也看见街角巷陌深处,几道阴冷嫉恨的视线——
属于凌云霄,属于二皇子,属于那些藏在暗处的魑魅魍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