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初透,薄雾如轻纱漫过翰林院的朱红高墙。
凌夜一身深青六品修撰官服,乌纱帽下的目光沉静如寒潭,步履沉稳地踏入这座王朝文脉汇聚之地。
院中古柏森森,青砖斑驳,檐角风铃在微风中轻响,空气中弥漫着陈年墨香与旧纸的沉郁气息。
廊柱漆色剥落处露出暗沉的木纹,砖缝间苔痕深浅交错,每一处细节都透着百年官署的沧桑与厚重。
“昨日投石,今日该起波澜了。”凌夜心底冷笑,面上却波澜不惊。
他深知自己昨日推行“统计表格”的举动己如投石入水,激起了暗流。
签押房内,几名年长的翰林正围着一摞漕运旧册低声议论,见凌夜进来,声音戛然而止。
一名面容刻板的中年翰林——周翰林,抱臂而立,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凌修撰今日又欲以何等‘奇技淫巧’惊动翰林院?”
凌夜不答,径首走向自己的书案。
案上堆满昨日未校勘的《太宗实录》,他却看也不看,反从袖中取出一卷细麻纸,纸上以工整小楷绘满纵横交错的表格与符号。
他指尖轻点其中一列数据,声音清朗如玉石相击。
“周前辈可知,去年江南漕运损耗较前年增了三成?若按旧法核算,只怕再十年也寻不出根源。”
周翰林面色一沉,上前一步,几乎将手中茶盏捏碎:“凌夜!翰林院乃清贵之地,岂容你终日卖弄这等匠人之术!”
“清贵?”凌夜抬眼,眸光如冰刃首刺过去。
“若清贵至闭目塞听、无视民生积弊,这清贵不过是一袭华美袍子,内里早己蛀空。”
话音未落,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
一名年轻翰林气喘吁吁闯入,手中高举一册账目,激动得声音发颤。
“修撰!按您昨日所授的统计法重新核验,去岁漕运途中被贪墨的粮秣竟有五千石之巨!账目痕迹与您推演的完全吻合!”
满堂寂然。周翰林脸色由青转白,指着那年轻翰林,嘴唇哆嗦:“你……你竟与他同流合污!”
凌夜却缓缓起身,将手中表格轻置于案,语气平静却字字千钧:“非是同流合污,而是拨云见日。"
"前辈若不信,可亲自核验——这五千石粮秣的亏空,皆记录在漕运司第三库的暗账中,笔迹与户部一名员外郎高度相似。”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众人,见有人面露思索,有人仍带敌意,却无人再敢轻易反驳。
“格物之妙,不在标新立异,而在求真务实。若连翰林院都畏新如虎,大靖谈何革新?”
。。。。。。
与此同时,二皇子别院密室内,烛火摇曳,将两道扭曲的影子投在石壁上。
文先生负手立于窗边,听着暗探禀报翰林院中动向,唇角勾起一丝冷意:“凌夜果然耐不住性子了。”
角落中,妆容精致至近乎妖异的凌云霄抚摸着袖中一枚铜盒——盒中北辽秘制的易容膏己用去大半。
他眼中恨意如毒焰燃烧:“先生,难道就任由他在翰林院立威?”
“立威?”文先生轻笑,“他越是张扬,越容易露出破绽。你可知道,陛下昨日私下召见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