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怪!
注意力回到那梁东家身上。见到她那张芙蓉秀脸,樱桃小嘴,一身皮子在阳光下几乎透明。众人都有些看得痴呆了,男男女女脚步皆顿住。
“一群没卵儿的憨货,再看老娘,老娘把你们一对招子剜了!”
平地一声雷,把在场男男女女炸得体无完肤。男人汉子们清醒过来,这东家虽美,却是个实打实的泼妇,那招切下三路的手法十分娴熟。
谁敢惹?那被切了命根子的王老汉还在家里躺着呢。
梁东家走到张老三摊子前面,左右看了下环境,又踢踢踹踹地上的土,摇了摇那柄遮阳伞,满意点头:“不错”。
她问张老三:“今日生意如何?”
张老三嘴甜,老远便喊了一声东家,听此又笑嘻嘻道:“今儿生意跟往常一样,可好的嘞!再摆个把时辰,差不多就能卖完了”。
众位一起在此处摆摊的同活儿,顿时又是心脏儿发疼。这位梁东家,真是有些运道在身上的,虽然她这个人不讨喜,可做出来卖的东西,往往刚摆出来没多久,就被主顾一抢而空。
平时那些个仇视她的人,也想把她方法给偷学了去。可人家压根就不怕你学,还把后厨大门敞开,把做法方子交到你手里。
奇怪的是,明明是同样的方子,同样的步骤,可其他人做出来的,偏就不如梁家铺子里的。
果然人还是得信命,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经此一事,众人也就淡然了,人家梁娘子是有运道在身的,旁的人想学也学不来。
还是安安分分干好自己的罢。
方才那位对着拉浪子车发出狮吼的梁东家,对上张老三,却显得极为和善,时不时拍他肩膀道一声“辛苦了”。
张老三本是无父无母之人,自小飘零四方,穿着百家衣,吃着百家饭长大。
大家都不把他当人,而是一个会劳作、能吃苦的牲畜。在梁东家这里,张老三才终于体会到做人的尊严。
他能得到梁东家的尊重。
这于张老三而言,无疑是一件令他欢喜万分之事。而且东家对他一向和善,他就不明白了,这样好的东家,居然还有人对她不满,对她议论纷纷。
每每听到有人说梁东家是母夜叉,张老三第一个不同意。他们东家,明明再和善知理不过。
至于前面之事,分明是旁人对她无礼。那王老汉半夜三更翻墙进门,想行奸污之事。东家只是正当防卫,何错之有?
偏这些人不依不饶,觉得那王老汉被切了下三路之事,全是东家之错。若这事放在他张老三身上,他铁定把王老汉脖子拧了!
梁东家嘱咐他:“待会儿卖完就赶紧回去,日头大,没得晒伤身子”。
张老三憨憨一笑:“东家,俺不怕晒,晒不黑”。
周围的人听完又忍不住腹诽:你这张老三都黑得跟卖煤的没什么两样,再黑岂不是成妖怪了?
梁含章嘱咐完,欣赏了下帽檐巷的忙碌景象,摇着蒲扇慢悠悠回家了。
梁含章当年大难不死,得人相助逃到南州,自此在这糖县安顿下来。她身无分文,但那相助的贵人却给她留了几锭银子。
有了钱,她也不能如此坐吃山空下去,想起她经常在东宫看御厨们做各种膳食面点,耳濡目染之下,她也会一些。
那几锭银子作为本金,她便开了这梁家铺子,专门售卖各种面食点心,糖县人嗜甜,这些新改良过的法子,使得原本单调乏味的早点,瞬间变得有滋有味。
梁家铺子一时名声大噪,积累下不小的资产。梁含章却没把这笔钱随意挥霍,而是买了一座二进二出的宅子,还为了自身安危,专门买了个护院。
这个护院就是张老三。张老三当年还是个少年,被人牙子摆在东市上卖。梁含章看这小伙儿虽长得黢黑,但胳膊上都是腱子肉,想必是个力气大的。刚好做看家护院的本领。
张老三来到梁府,与东家熟悉起来后,便主动包揽了每日贩卖面食点心的重任。
毕竟,梁东家虽然有官爷相护,她自己也因为王老汉一事而声名鹊起,等闲人等不敢招惹。
可万一遇到不长眼的呢?那些个仗势欺人的公子哥,身份尊贵,整日干的是斗鸡走狗、偷香窃玉之事。
看到梁东家日日在这帽檐巷露面,说不准色心大发,利用强权把东家强掳了去。
虽然县令受人嘱托,要护住梁东家。只是,强龙难压地头蛇,纵使县令乃一方父母官,也有保护不周的时候。
回到府上,一个在县衙里工作的小伙子,把一封信送到梁含章面前,腼腆笑道:“梁娘子,有人给你寄信,我给您送来了”。
梁含章见那小兄弟走一趟路,已经气喘吁吁,不由笑道:“官爷,进门歇歇脚,喝口淡茶吧?”
小兵连连摆手,他不是看不上梁娘子家的淡茶,而是娘子如今寡居在家,他一个外男实在不该进入府中,给娘子招些坏名声。
他仓促道:“我送完就回去了,上官还吩咐我干别的差事。梁娘子,我先走了!”说着耳垂鲜红欲滴,急匆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