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家之间,从未有真情。即使纯粹如太子,也不可能做到从一而终。
想清楚这一切,梁含章不觉浑身发凉,仿佛置身大海,自己快连唯一的浮木都捞不住了。
还有另外一件事,也是令她奇怪的。帝后为何这般容不下她?之前虽偶尔也看不起她出身,但看在太子面上,看在皇长孙面上,多少还对她好点。
如今,却试图劝说太子要了她的命。究竟是为何,她惹了帝后着恼?
梁含章清楚,若贤王所说一切都是真的,即使太子贵为储君,只要帝后想要她性命,单凭太子一个人,是不论如何也护不住的。
这,都是真的吗?
太子每日出神,眉头紧锁,是在纠结吗?他在纠结要不要取她性命,还是纠结如何为她谋一个立身之法?
是这样吗?
梁含章越想越害怕,身子忍不住抖如筛糠,这两个月的月子好容易养出来的一点血色,顷刻变得灰败。
明月二人不知发生何事,方才娘娘与贤王的谈话,她们站得远并未听清,看到娘娘如今的反应,顿觉不妙。
莫非,这贤王又在娘娘面前嚼了什么舌根?
二人心头一阵怒火,虽然对方是天家之子,可为了夺位竟做出这般令人不齿之事,她们作为奴婢,心中实在生不出任何尊敬。
娘娘刚刚生产,产后的女子本就多思,贤王是说了什么,让娘娘害怕至此?
可不论二位侍女如何劝说,梁含章始终不愿意说出实情,只道自己出门许久,身子有些不舒服。
明月等人心里虽狐疑,却不好强迫娘娘说实话,在心里留了个眼儿,想着私底下可以跟太子汇报一下。
第56章第五十六章坠崖
梁含章回到寝居,换好衣服,便准备过去看看孩子。她听侍女说太子一早已回到府中。
料想他应该如往常一样,一有空就自己抱着孩子,絮絮叨叨念那些个经史子集,按照他的话来说,就是希望这般日日熏陶之下,周儿能成长成一个出色的孩子。
梁含章努力摒弃贤王的言语干扰,试图让自己不相信,不在意,不理会。若是太子要娶太子妃,若是帝后要自己性命,她能怎么办,她又该如何办?除了乖乖受着,又能如何。
难道她能反抗皇权吗?
她只能自欺欺人地,当作一切都未发生。让这些话深埋于心底,努力当做了个噩梦而已,如今梦醒了,这些恐惧也如潮水流逝般,又如微风拂动水面。
风过了无痕。
因去厢房探望孩子,她不想一大群人乌泱泱的兴师动众,惊吓到孩子,故而把明月玉湖留下,只身一人过去了。
走到门前,果然隐约听到太子的声音,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个尖细的熟悉嗓音,梁含章听出来那是大总管李福的。
心下疑惑,太子和总管现在是在商量要事?那自己贸然进去会不会不太合适,不若在门口等等?
犹豫片刻,果真准备在外面乖乖等着。厢房内,不时传来男人醇厚的嗓音,如山涧中潺潺流淌的溪水,清越之声不觉让人听得心旷神怡。
梁含章不禁心中感叹,太子不仅样貌长得好,连声音也这般好听。纵然这熟悉的嗓音自己已听过千万遍,可再次在耳畔想起时,她耳朵还是忍不住微微酥麻。
尤其在那方寸床榻之间,他伏在她躯体上,向来清明的眸子布满情欲,汗珠自他修长的脖颈滑下,隐没在具有爆发力的腰腹下。
床帏之内,浓香缠绕,梁含章淹没在铺天盖地的巨大浪潮中,时不时被太子含住耳垂,粗重的嗓音半哄半诱:
“章娘,叫我亲亲”。亲亲,这是市井人家后宅娘子对主君的爱称,多含调情嬉戏之意。
梁含章脸皮薄,小脸红艳艳的,迷离着一双杏眼,羞得叫不出。男人没达到自己预期,也不恼怒,一双有力的臂膀横在两侧,动作愈发迅猛。
思及这些床帏秘事,梁含章半是娇羞半是欢喜。
厢房声音断断续续的,即使梁含章不想听,那些话还是从窗户钻出来进入耳朵,二人在谈些什么,梁含章不清楚,但清楚听到“皇后娘娘”“鸩酒”这几个关键字,片刻后,终于传来太子饱含无奈的妥协声:“好,就按母后所言去做”。
后面那句则更为清晰,“希望日后,章娘不会怪罪于我”。李福并未作答,室内一时静谧无声,只有小儿咿呀的清脆声响。
梁含章听完,后知后觉意识自己听到了什么,只觉迎头被人泼了一盆冷水,震得她四肢发麻。
李福和太子,这是在商议什么?为何太子会发出那声无奈的叹息,还说希望自己日后不要怪罪?
一天之内,所有人的反应都很奇怪,梁含章看不懂,也看不透。这到底是怎样一回事?
对,鸩酒,方才李福说了鸩酒,再结合太子的那些言论,以及今日贤王提醒自己的话,帝后早已容不下她,所以现在说服太子,要给她赐鸩酒了吗?
太子呢,他是不是已经答应了,是迫于帝后的淫威,还是对她,根本没有丝毫在意?
他有做过反抗么,他是当朝太子,又久行监国大权,朝中大部分势力都握在手里,这样一位储君,难道还需要听帝后之言,赐死她这位皇长孙的母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