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宣夹了块红烧排骨,酱汁裹得匀匀的。咬下去酸甜汁儿溅在舌尖,肉骨缝里还带着点酱香。
他又搛了箸清蒸鲈鱼,鱼肉嫩得像化开的雪。细刺都被挑得干净,只留着点黄酒的微醺气,混着姜丝的辛辣,鲜得人舌头都要吞下去。
还有碟油焖笋,笋块切得方方正正,裹着酱油色的汤汁。咬开后脆生生的,带着股子山里头的清鲜。
素炒的青菜摆在旁边,绿莹莹的沾着点明油,衬得满桌荤腥都清爽了些。
酒过三巡,桌上的肘子只剩根光溜溜的骨头,鸡汤也见了底。
钱大山正扯着嗓子要家仆再添壶酒,院墙外忽然传来“哐当”一声脆响,像是铁器砸在石板上。
王宣端着酒杯的手顿了顿。
紧接着,刀剑相击的锐鸣就炸了开来。
“叮叮当当”缠成一片,混着粗嘎的喝骂和闷哼,像群疯狗闯进了安静的夜。
钱家母子脸色霎时白了。
钱平安猛地站起身,抄起门后的扁担,手却抖得厉害。
“是、是江湖人?”钱夫人的声音发颤,抱住钱小山,往钱大山身后缩了缩。
这青石镇向来太平,最多见些走南闯北的货郎,哪听过这般阵仗。
王宣推开椅子走到门口,刚撩开帘子,就见院外巷子里火光晃动:
几道黑影在墙头上翻来滚去,手里的钢刀映着月色,闪着冷森森的光。
有个人影“哎哟”一声从墙头摔下来,正砸在钱家院门外的石狮子旁。嘴里呕出的血溅在狮爪上,红得刺眼。
“杀!给老子往死里砍!”有人嘶吼着,声音里裹着血腥味。
窗外又下起雨来,雨丝斜斜地织着。
窸窸窣窣打在青瓦上,像无数根细针在挑动夜色。
雨幕里,刀剑相击的脆响更密了,还掺着闷哼与怒骂。
就像一锅滚沸的水,咕嘟咕嘟往外冒着腥气。
钱大山扒着窗棂,眯眼瞅着外头黑影翻飞,喉结滚了滚:“看他们出的招数,还有那短褂上绣的黑狼头……不是榆林县的人,倒像是北边黑风寨的路数。”
王宣手指在下巴上轻轻蹭着,心里己有了数:
青石镇近来因仙缘山名声大噪,外地的江湖人闻风赶来。为抢那点虚无缥缈的机缘,加上过往江湖恩怨,在雨夜里动了刀子,倒也不稀奇。
只是他如今顶着吴大牛的身份,那手《火弹术》练得半吊子。
打打山雀还行,真要对上这群舞刀弄枪的亡命徒,怕是连自保都难。
正思忖着,雨幕里忽然腾地亮起一团光。
不是火光那样跳跃,倒像块烧红的烙铁浸在水里。
明明灭灭间,映得雨丝都泛出橘色。
紧接着,一声痛呼撕破雨帘:
有人嘶吼着“我的手”,随即传来重物砸在泥水里的闷响。
雨帘里猛地炸开一声喊,震得檐角的雨珠都簌簌往下掉:
“我刘三在此!外来的野狗,在咱青石镇撒野,也得问问我答应不答应!
刘三站在墙头上,青布短褂被雨水打透,贴在身上显出精瘦的轮廓。
他右手高高举着,掌心悬着团拳头大的火球。
那橘红色的光裹着火星子,把他半边脸照得通红,连眉梢都扬得快要戳破天。
墙根下站着个穿蓝布裙的女子,正是苏婉儿。此刻正往他那边瞪着眼,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气:
“一群外来亡命徒厮杀,你凑什么热闹?真当火球术能挡刀?”
刘三低头啐了口带雨的唾沫,嘴角撇得老高:“妇人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