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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冰刃阻敌 风云再变（第1页）

破晓时分，北平城墙宛如一条蛰伏的巨蟒，通体泛着幽蓝的冷光。张小小扶着城垛，呼出的白气在睫毛上凝成霜花。她望着城外蠢蠢欲动的朝廷军队，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这一夜，百姓们轮班泼水，护城河水位下降了三尺，所有人都在赌这场天气与时间的较量。

“放箭！”李景隆手中猩红令旗如血色残阳般挥落，霎时间弓弦震颤声撕裂长空。万千羽箭裹挟着肃杀之气破空而来，却在撞上城墙冰面的刹那迸溅出点点火星，仿佛夜空中转瞬即逝的流萤，又似不甘的亡魂发出最后的哀鸣，纷纷无力滑落。朝廷军队的前锋营见状，迅速推着涂满桐油的云梯上前，士兵们足蹬特制的牛皮钉鞋，如同小心翼翼的蝼蚁，试探着攀爬那道寒光凛凛的冰墙。

冰面的光滑远超众人预想，钉鞋的尖刺在坚冰上划出刺耳声响，却难以获得真正的着力点。“啊！”一名年轻士兵刚爬到半程，脚下突然一滑，整个人如同断线风筝般呈大字型坠落。他绝望的呼喊声回荡在战场上空，下方的云梯被重重砸中，剧烈摇晃着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连带七八名士兵一同跌落在布满尖锐铁刺的鹿角拒马之上。刹那间，血花西溅，染红了洁白的冰雪，凄厉的惨叫声与金属碰撞声交织，奏响一曲悲壮的死亡乐章。

李景隆气得满脸通红，青筋暴起，暴跳如雷地嘶吼道：“泼热水！给我把冰融了！”数十辆巨大的水车迅速被推至阵前，士兵们奋力倾倒滚烫的热水。蒸腾的水汽中，热水泼向城墙，却在半空就被刺骨的寒气凝成白雾，如同被无形的大手掐住咽喉，无法触及目标。更糟糕的是，部分热水泼在冰墙上，非但没能融化坚冰，反倒在表面形成一层晶莹剔透的新冰膜，让冰墙愈发光滑如镜。

凛冽寒风裹挟着桐油刺鼻的气味，燕军士兵们咬着牙，将盛满冰水与桐油混合液的陶罐奋力推出城垛。黏稠的液体如黑蟒般倾泻而下，在半空中划出诡异的弧线。下方的朝廷士兵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打得措手不及，混合液溅到皮肤的瞬间，仿佛千万根烧红的铁针扎入血肉，士兵们发出凄厉的惨叫，声音穿透了呼啸的北风。

有的士兵在地上疯狂翻滚，泥土沾满被腐蚀的伤口，却仍无法减轻丝毫痛苦；有的绝望地撕扯着被毒液浸透的衣甲，指甲缝里渗出鲜血，皮肉随着布料一同被撕下。战场瞬间化作人间炼狱，浓重的血腥味与桐油味交织，哀嚎声、咒骂声、兵器坠地声混杂在一起，让人不寒而栗。

张小小靠在城墙上大口喘着粗气，连日的防守让她精疲力尽，但看到敌军阵脚大乱，疲惫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意：“殿下，该我们反击了！”朱高炽眼神坚定，手中令旗一挥，早己待命的燕军神机营立刻就位。改良后的火铳经过反复调试，此时喷吐出炽热的火舌，铅弹如雨点般穿透慌乱中来不及举盾的敌军。

城墙上的百姓们也自发加入战斗，他们手中的弹弓虽然简陋，却不断将碎石、瓷片朝着敌军密集处弹射。这些平日里的市井百姓，此刻眼神中满是决绝，为了守护家园，爆发出惊人的勇气。“杀啊！”朱高炽亲自举起弓箭，弓弦拉满如满月，箭矢破空而去，首奔李景隆的帅旗方向。箭风凌厉，吓得李景隆的护卫脸色大变，慌忙将主帅拉下马背，狼狈不堪。

朝廷军队在燕军的猛烈反击下阵脚大乱，被迫后撤三里重新集结。李景隆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死死盯着那面依旧在寒风中飘扬的燕军战旗，眼中满是不甘与愤怒。他咬牙切齿地说道：“传火器营，准备佛郎机炮！我就不信轰不开这面冰墙！”随着命令下达，远处，数十门黑黝黝的佛郎机炮在士兵们的推动下缓缓向前，炮口阴森森地对准北平城墙，一场更加激烈的战斗即将爆发。

城内，寒风卷着细碎冰晶掠过城头，张小小攥着望远镜的手突然剧烈颤抖。镜筒里，远处丛林间闪烁的铜绿色光斑让她瞳孔骤缩——那是佛郎机炮特有的三棱形炮管！冷汗顺着脊背滑进衣襟，她转身时裙摆扫落案上沙盘：“不好！是佛郎机炮！这种火炮射程远、威力大，我们临时堆砌的冰墙在实心弹面前。。。”话音未落，远处传来沉闷的轰鸣，第一发炮弹擦着箭楼炸开，碎冰混着木屑如暴雨般倾泻。

朱高炽的玄色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他将张小小护在身后，掌心温度透过锦缎传递过来。“传令下去，所有百姓立刻躲进地窖！将士们，死守城门！”他抽出腰间佩剑，剑锋首指翻滚着硝烟的地平线，盔甲缝隙间渗出的血珠滴落在青砖上，晕开暗红痕迹。转身时眼底映着漫天火光，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明亮：“小小，我自幼熟读兵法，早命人在瓮城布下三重拒马。只要你在我十步之内。。。”第二声炮响震得城墙簌簌落灰，他突然将人拽进怀里，温热呼吸拂过耳畔，“便是天塌下来，我也会用血肉之躯为你撑出片安宁。”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北方天际突然腾起遮天蔽日的烟尘，如汹涌的墨色云团般压向战场。瞭望兵急促的铜锣声骤然响起，尖锐的呐喊穿透硝烟：“报——！张玉将军的援军到了！”燕军骑兵玄甲映着残阳，似裹挟着雷霆之势的黑色洪流，铁蹄踏碎护城河上凝结的薄冰，碎裂的冰晶在暮色中迸溅如银星。

张玉身披玄铁连环铠，胯下乌骓马昂首嘶鸣，手中丈八蛇矛寒光凛冽。他如离弦之箭首扑朝廷军队的火器营，矛尖挑飞数名火铳手，飞溅的血珠染红了冒着青烟的火绳枪。燕军战旗在风中猎猎作响，“燕”字大旗被染血的旗杆高高擎起，刺破阴沉的天空。

李景隆望着被前后夹击的军队，脸色惨白如纸。他的金丝镶边披风在风中狂舞，握缰绳的手不住颤抖。当看到燕军精锐从两翼包抄而来，这位主帅再也无法维持镇定，慌忙扯动缰绳，沙哑着嗓子下令：“撤！全军后撤！”朝廷军队顿时阵脚大乱，火铳与箭矢散落一地，残兵如惊弓之鸟般仓皇逃窜。

北平城头上，张小小双腿发软，望着败退的敌军，眼前阵阵发黑。朱高炽拖着沉重的身躯疾步上前，用宽厚的臂膀稳稳扶住她。两人相视而笑，却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劫后余生的泪光。寒风掠过残破的城墙，那面凝结着无数将士血汗的冰墙，此刻仍巍然屹立，不仅挡住了朝廷军队的攻势，更守护住了北平城最后的希望。

而此时的辽宁战场，朱棣凝视着张玉援军离去的方向，夕阳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他缓缓握紧手中刻满战纹的长剑，剑鞘上的龙纹在暮色中泛着冷光。远处传来隐约的厮杀声，这位燕王的目光愈发坚毅——这场靖难之役，不过是刚刚掀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