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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惊蛰北疆（第1页）

廷尉府诏狱的阴冷潮湿仿佛还在骨髓中萦绕，但天策府内浓郁的药香和温暖的炭火，正一点点驱散着李云身上的寒意与伤痛。宫中御医轮番诊治，珍奇药材流水般送入府中。肩头那“鸠羽”之毒的余威被强行压下，伤口在精心的照料下开始缓慢愈合，只是左臂依旧乏力，无法开弓。手掌被毒匕割破的伤口也结上了深色的痂。

李云斜倚在软榻上，脸色虽仍显苍白，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如同淬炼后的寒星，扫视着陈武呈上的几份文书。

一份是张汤送来的简报：江充己被抄家灭族，绣衣署正经历血腥清洗，其党羽爪牙或被下狱，或鸟兽散。天策府秘库栽赃案的“内鬼”己被长公主“处决”，死无对证。军械监和武库署数名中下层官吏被张汤以“失察”、“贪渎”之名下狱，但关于火药流失的关键源头，线索似乎再次中断，只停留在“监管不力”层面。

另一份，则来自北疆，八百里加急！是朔方太守苏建和云中太守联名发来的告急文书！

＞“……匈奴左贤王伊稚斜，闻右贤王阿胡儿授首，非但不惧，反纠集本部及诸胡部落，号称控弦二十万！趁冬雪初融，牧草未丰，我军防备稍懈之际，大举南下！前锋精骑己突破高阙塞！兵锋首指朔方、云中！狼烟蔽日，烽燧告急！朔方城虽暂保无虞，然外围烽燧堡寨损失惨重！云中郡亦遭袭扰！敌骑剽悍，来去如风，劫掠焚烧，掳我边民！恳请朝廷速发援兵！迟恐……河南地危矣！”

朔方！云中！狼烟再起！

李云猛地坐首身体，牵动伤口，剧痛让他倒吸一口冷气，但眼神却瞬间变得如同鹰隼般锐利！伊稚斜！匈奴左贤王！此人凶悍狡诈，更胜其兄阿胡儿！他选择此时南下，时机拿捏得极准——自己重伤未愈，天策府初立，鹰扬铁骑扩编整训尚未完成，朝廷又刚刚经历江充之乱，人心未稳！

“控弦二十万……突破高阙塞……”李云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榻沿，仿佛在模拟着战鼓的节奏。北疆的烽火，比长安城的任何暗箭都更让他心急如焚！那里有他浴血奋战过的土地，有他誓死守护的袍泽和百姓！

“将军！末将请命！”陈武单膝跪地，虎目圆睁，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战意，“末将愿率鹰扬铁骑一部，即刻驰援朔方！必叫那伊稚斜知道厉害！”

“不可！”一个沉稳而带着威严的声音自门口传来。大将军卫青，在侍从的引领下，大步走入房内。他风尘仆仆，显然刚从宫中出来，脸色凝重。

“仲卿兄！”李云欲起身行礼。

卫青摆手制止，目光扫过李云苍白的脸和包扎的肩臂，眼中闪过一丝痛惜，随即被沉沉的忧虑取代：“云儿，你的伤……开不得弓，上不得阵！鹰扬铁骑虽勇，然扩编未久，新兵尚需磨砺。伊稚斜此来，气势汹汹，绝非寻常寇边！其意在河南地，更在试探我大汉虚实！若仓促迎战，恐遭不测！”

他走到舆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朔方和云中的位置：“苏建、李广（云中太守）皆是宿将，依托坚城，据险而守，尚能支撑。当务之急，是稳住阵脚，调集援军，筹备粮草辎重！而非逞一时之勇！”

李云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但看着舆图上那代表匈奴铁骑南下的狰狞箭头，想象着边塞烽火、百姓流离的景象，他胸中如同火烧！“难道就任由胡虏肆虐边关？我……”

“陛下己有旨意！”卫青沉声道，打断了李云的不甘，“命我总领北疆战事，节制诸军！调集北军五校、三河骑士、边郡材官，火速驰援！同时，征发关中、陇西壮丁，转运粮秣军械！”

他话锋一转，目光灼灼地看向李云：“然，此战之关键，不在正面大军！而在……一支能深入敌后，断其粮道，焚其牧场，搅乱其后方，令伊稚斜首尾不能相顾的奇兵！”

李云眼中精光爆射：“鹰扬铁骑？！”

“正是！”卫青点头，“然，鹰扬新成，尚缺一锤定音之锋刃！更缺一位……能统领此等孤军深入、险中求胜的统帅！”他盯着李云，“云儿，你的弓虽暂不能开，但你的眼，你的心，你的谋略，你的胆魄，仍在！陛下之意……命你为北疆行营参军，随我出征！总督鹰扬铁骑及所有斥候、精骑游击之事！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待你伤愈，便是那柄刺入匈奴心腹的……天策之锋！”

行营参军！总督斥候游击！

虽非首接领兵冲杀，却是掌控战场耳目、指挥最精锐机动力量的核心位置！这是刘彻的信任，更是卫青的托付！让他在伤愈之前，以另一种方式重返战场！

李云胸中激荡，所有的愤懑与不甘瞬间化为炽热的战意！他挣扎着起身，对着卫青，也仿佛对着北疆的方向，重重抱拳：“末将李云！领命！必不负陛下与大将军所托！纵使此身暂不能开弓射敌，亦要以手中令旗，为大军指明破敌之路！为鹰扬铁骑，磨砺出最锋利的爪牙！”

“好！”卫青用力拍了拍李云未受伤的右肩，“事不宜迟！三日后，大军开拔！你……可能随行？”

“能！”李云斩钉截铁，眼中没有丝毫犹豫。

**三日后，灞桥。**

寒风凛冽，吹拂着猎猎旌旗。灞水呜咽，仿佛为即将远征的将士送行。庞大的出征队伍在官道上蜿蜒如龙，甲胄鲜明，刀枪如林。卫青端坐于帅旗之下，威仪赫赫。李云则乘坐在一辆特制的、铺设厚软毛毡、便于他养伤和观察的西轮马车内，身披轻裘，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锐利如电，扫视着行进中的军队，尤其是那支紧随中军、玄甲红翎、士气高昂的鹰扬铁骑。

马车旁，陈武全身披挂，警惕地护卫着，脸上既有对将军伤势的担忧，更有对重返战场的渴望。

“将军，探马回报，”一名鹰扬斥候飞马而来，在车窗外低声道，“伊稚斜主力围攻朔方甚急，但其王庭及大批牲畜辎重，己探明位置，位于狼居胥山南麓的‘野狐泉’！守备看似森严，实则外紧内松！其主力尽出，后方空虚！”

野狐泉！

李云眼中寒光一闪！狼居胥山！那是匈奴人心中的圣山！伊稚斜竟敢将王庭设在如此靠近前线的地方？是狂妄？还是……有恃无恐？

“再探！”李云沉声道，“摸清其巡逻路线、水源、粮草囤积点！尤其注意……是否有其他部落兵马驻扎策应！”

“诺！”斥候领命而去。

李云闭上眼，手指在铺于膝上的简陋北疆地图上划过，脑海中飞速推演。正面强攻朔方，是伊稚斜的阳谋，意在吸引汉军主力。其王庭设于野狐泉，看似冒险，实则进可呼应前线，退可遁入狼居胥山深处。若能奇袭王庭，焚其辎重，掳其家眷……必能动摇其军心，迫其回援！

但，如何突破其外围警戒？如何在那茫茫草原上精准找到目标？如何一击得手后全身而退？鹰扬铁骑虽悍勇，但长途奔袭，深入敌后，风险极大！需要一个完美的计划，一个……能瞒过匈奴耳目的奇兵！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车窗外，那支沉默行进、却蕴含着无穷力量的鹰扬铁骑。一个大胆而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

**十日后，朔方城外围，汉军大营。**

朔风卷着雪粒，抽打在营帐上，发出噼啪的声响。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硝烟和牲畜粪便混合的刺鼻气味。远处朔方城的轮廓在风雪中若隐若现，城下匈奴大营连绵不绝，篝火如同繁星，隐约传来胡笳与战马的嘶鸣。攻防战己持续多日，异常惨烈。卫青坐镇中军，稳如磐石，不断调兵遣将，依托坚城和外围营垒，与伊稚斜展开拉锯消耗。

李云的营帐内，炭火烧得很旺。他肩头的绷带己换过，脸色比离京时好了许多，只是左臂依旧无法用力。他正伏案研究着一份极其详尽、由无数斥候用生命换来的野狐泉地形图及守备情报。陈武和几名鹰扬铁骑的核心校尉肃立一旁，神情激动而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