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角不自觉翘了起来。
刘氏见姜洛璃似是不愿,面色一正,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姜氏,你莫再推辞,我既说了,便是打定主意了。你若不允,我今日便不走,非要你应下不可。”说罢,她拉着姜洛璃的手不肯放下,眼角眉梢皆是慈爱之色,又道:“你这孩子,生得俊俏又懂事,我一见便觉投缘。况且我膝下无女,心中常觉遗憾,今日能有你做我义女,正是天意。”
姜洛璃见刘氏如此坚决,想着心中所想,不再拒绝。
她咬了咬唇,只得低头轻声道:“既如此,小女便恭敬不如从命,谢过夫人厚爱。”刘氏闻言,满脸笑意,拍了拍她的手背,欣慰道:“好孩子,从今往后,你便是我的女儿了。走,随我回县衙,日后便住在那儿,”她要在老爷面前做实此事,也好彻底断了他的念想。
姜洛璃忙道:“夫人,小女尚需为公公守孝,恐不能前往县衙。”刘氏却摆摆手,笑着打断道:“此事我已与你们族老谈妥,放心,守孝之事不用你操心。况且,既是我的女儿,怎还唤我夫人?喊声娘听听。”姜洛璃闻言,面色微红,犹豫片刻,终于低声唤道:“娘……”
刘氏笑得愈发开怀,连连点头,拉着姜洛璃朝院外的马车走去:“好孩子,走吧,随娘回县衙。”姜洛璃无奈,只得跟上。
阿黄在一旁摇晃着尾巴,似是察觉到主人的情绪,紧贴着姜洛璃的裙摆,呜呜低鸣几声,随后也跳上了马车。
侍从恭敬地掀开帘子,迎着两人上车,马车缓缓驶向县衙。
与此同时,族老心中早已有了定计。
他召来几个族中长辈,低声商议,面上笑意不减。
他心中盘算着,“姜洛璃如今既为县令夫人义女,身份已然不同,况且村中还有那座孝义牌坊,是她带给张家的荣耀。而自有了牌坊,刘寡妇那守节已显得无足轻重。近日来族中已有人私下议论,说刘寡妇白白耗费粮食,现在不如让她为张家守孝,也不用让她再住祠堂那逼仄的环境,张家再是清贫也比那地方好。自己也能将张华家的田地收归族中。也不抢夺,名义上,田还是张华家的,逢年过节给张华烧些纸钱,给点贡品。一部分粮食给刘寡妇过活,剩下的自然归族中所有。”
族老越想越觉得此计可行,嘴角咧开一抹得意的笑,暗道:此番既得了县令夫人的好处,又能为族中谋利,实是一举两得。
而后他向各位老者说出来他的想法,而后又提到了他与县令夫人的商议,那收姜洛璃为义女的回报才是真正让他心动之事,“此次匪患,县里有意多报我张族男丁殒命人数!”
话音刚落,屋内众人情绪立即失控,拐杖敲的震天响,自然是全部同意。
那掩饰不住的兴奋溢于言表。
这意味着一方面可以多收朝廷抚恤,更重要的是可以光明正大的隐匿人口,免除赋税。
这怎能不让人激动。
张族兴旺就在当下,更是有人连连称赞姜洛璃,就连刚死去的张华都一顿夸,直言他祖坟冒青烟,才能有姜洛璃这孝媳。
与此同时县令的那封奏疏,送到府衙之后,府尹接过县令送来的奏疏与祥报,端详片刻,面上露出连连称善的神色。
他手指轻敲桌面,目光扫过奏疏中提到的“张姜氏”三字,眉头微微一皱,似是觉得有些眼熟。
他转头看向身旁幕僚,低声问道:“这张姜氏,莫不是那日降祥瑞之女?”幕僚闻言,也不核实,忙低头回禀:“大人明鉴,应是此女。当初传言天降祥瑞,孝义感天,县令曾上过一封祥报。”府尹听罢,眼中精光一闪,心头大喜,不管这村妇是不是真是那位。
拍案骂道:“糊涂!这县令真是糊涂!如此大事,竟只字不提祥瑞之兆,白白浪费了邀功的机会!”
他当即压下县令的奏疏,挥手命人取来笔墨,亲自重写了一份奏疏与祥报,将县令所报之事大加渲染。
那杜望山本不过是个小寇,聚众百余人,偶尔袭扰乡间,府尹却笔锋一转,将其夸大为拥寇数千、袭扰数县的巨寇;又将姜洛璃的作用无限拔高,言明此女正是那孝义感天、天降祥瑞之女,以一己之力感化乡民,助官府剿匪有功。
末了,他斟酌再三,将县令所请的赈款提高了三倍,满意地封好奏疏,发往督府衙门。
督府衙门之内,督抚大人接到府尹的奏疏后,同样是满脸喜色。
他端坐于堂上,手持奏疏细细品读,口中不时发出啧啧称赞之声。
读罢,他却皱起眉头,似是觉得府尹行事仍不够周到。
他冷哼一声,将府尹的奏疏压下,亲自另起一稿,将杜望山进一步夸大为拥寇数万、裹挟无数百姓、意欲造反的逆贼;又将张姜氏捧上天,言其受圣上恩赐牌坊,日日思报圣恩,得知逆贼之事后,亲赴前线,以自身感化无数百姓,并由他督抚本人指挥得当,大破逆贼,现已荡平反贼,还地方安宁。
末尾,他将赈款再提高十倍,洋洋洒洒写就一篇奏疏,直发京师。
至于那数万逆贼从何而来,督抚大人心中自有计较。
大旱之下,流民遍地,官府说他们是流民便是流民,说他们是逆贼便是逆贼!
谁又能去一一查证?
不过是笔下几字,便可将一桩小事化作天大的功绩,既能邀功请赏,又能为地方谋利,何乐而不为?
奏疏层层上递,字里行间的夸大与算计也愈发离谱,杜望山也没想到自己死后能史书留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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