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定定地望着眼前被阵法环绕的魔蜕,那神情与其说是不舍、心痛,倒更像是在看一个隐忍的耻辱。
人群的呼唤没能得到回应,于是演变成更狂热的不满。
起初叫喊的人还有理智,知道眼前的人并不是无力反抗的普通修士,就算呼喊也注意措辞,然而当呼喊声嘈杂汹涌后,理智便渐渐消融在了群体中。
于是措辞越发不客气,越发忘乎所以,越发咄咄逼人。
不知是谁声震玉宇,压过群声,直冲云霄,“钱串子,你小心有命赚钱没命花!”
嘈杂的呼喊声短暂地凝了一瞬,人群中又漫出纷乱的哄笑。
这笑声如同潮水,越涨越高,漫过了拍卖场,溢向四方。
在这轰然的笑声里,季颂危慢慢抬起头,朝哄笑的人群望了一眼。
笑声忽而停下了。
季颂危并没有放出威压,也没有对谁出手,这一眼很简单,甚至谈不上威胁。
但当他面无表情地看过来时,原本还觉得方才那句嘲笑大快人心的人群,不知怎么的又五味杂陈了起来。
轰然发笑的人里,又有多少人曾满心憧憬,亲手为他建下一昼夜?
季颂危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
他只是看了这么一眼,便抬起头,望向云端。
“不能在这里摧毁。”他出现在曲砚浓面前,简单地说,“这具魔蜕不是化神修为,你我都摧毁不了,反而会引来虚空裂缝,让二十年前的事重演。”
这会儿他倒是不装了,连狡辩也省了。
曲砚浓挑起半边眉毛。
“所以,应该由你继续保管这具魔蜕,重新建一个知梦斋?”她似笑非笑地看着季颂危,“你是要说这个?”
季颂危无暇去挡她的唇枪舌剑,但脸皮犹在,面不改色,“当然不是。”
“这个阵法就是为了这具魔蜕留的后手。”他简略地说,“一旦魔蜕失控,我就会启用这个阵法,将这具魔蜕从五域转移出去。”
这倒是有点超乎曲砚浓的预料了。
她垂眸望向那道带有明显虚空类符文的玄奥阵法,慢慢地重复,“转移出去?”
“对。”季颂危说,“将这具魔蜕送进虚空中,离开五域。”
这具魔蜕早没了灵智,被送进虚空后,只会被虚空不断销磨,不可能自己重新找回五域来,这方法用在它身上算是一劳永逸。
“原本这阵法是该用在魔主身上的。”季颂危说到这里,直直盯向曲砚浓的眼睛。
“魔主”这两个字,被他咬得很重。
曲砚浓似乎是听不懂他的暗示,饶有兴致地顺着他的思路说下去,“但魔主和这具魔蜕不一样,魔主有灵智,就算被放逐进虚空,也会自己找回来。”
季颂危顿了一下。
“是。”他泄了点底气,眼神没先前那么锋锐了,“所以我还在想办法。”
他说着,瞥了卫朝荣一眼。
卫朝荣神色冷漠,无动于衷。
曲砚浓也无动于衷。
季颂危拿这两人毫无办法。
他脸皮厚,这两人竟也不遑多让。
“我留下这具魔蜕,就是为了试验阵法究竟能不能起作用。”他深吸一口气,“这就是我和檀问枢的合作。”
什么合作?怎么合作的?什么时候开始合作的?
他都不说,含含糊糊,还假装坦诚。
曲砚浓不耐烦,这人说点话模棱两可的,谁有空和他打机锋?
季颂危被她问得沉默了一瞬。
“这件事……要从四百多年前说起。”他说,“我在望舒域找到了金鹏殿的一处别址,檀问枢就藏身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