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年?他今年不过也才十六岁。
乌静寻有些犹疑,但没有接着问下去,在给他简单清理了伤痕附近的泥沙污垢之后,仔细辨认了一番溪边的药草,见有得用的,便扯下包裹在手帕里。
那阵香馥幽幽的气息突然远离,裴淮光转过身,日光洒在他好似美玉的背脊上,顺着光线蜿蜒出一道皎然弧度。
这人脸被染成淡淡麦色,身子倒是白得很。
乌静寻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自己,薄而微翘的唇此时紧紧抿着,瞧着似乎是不大高兴的样子。
不过也是,谁受伤吃痛了会高兴呢?
乌静寻将草药拢在帕中,随手拿了块儿趁手的圆石头碾磨,等到差不多了,看了眼仍默默盯着她的裴淮光,没好气道:“转过去。”
白瓷般的身子在她眼前乱晃,有些刺眼。
裴淮光憋着气转过身去,冷不丁问她:“你就不好奇我为何会独自在外那么多年?”
“我若是想知道,等你阿兄回来问他就是。”乌静寻下意识地刺了回去,果不其然,听到这句话之后,原本还郁郁的少年周身气场又冷了好几度,连小溪对面偷偷偷窥他们的小鹿也被吓到,撒蹄子钻进树丛不见了。
裴淮光想多和她说说话,可乌静寻明显不想配合,只是处于好心,替他治疗伤口。
想到这里,裴淮光因为失血而变得苍白的唇瓣抿得更紧了。
就是想做只在她面前摇尾乞怜恨不得把陈年疮疤都再揭开来给她看,有什么用,旁人有更好的,才不稀罕。
药草糊糊敷在伤口上,带来难以言喻的刺痛,裴淮光没事找事:“嫂嫂即便再不喜我,也不必下手这样重,若是我病了瘫了,嫂嫂可会心疼?”
乌静寻就没见过这样爱咒自己的人。
她手上微微用力,将药草糊糊拍进伤口边缘,听到一声压抑的闷哼后,才满意地收手:“好了,快将衣衫穿上吧。”
这一身冷白皮肉在山野里可招人得很,乌静寻不想招惹出个什么色迷迷的精怪来。
裴淮光沉默地拢好衣衫,期间因为牵扯到伤口而发出的轻轻哼声瞧着像是馒头夜间睡觉时无意发出的呜咽,幼兽可爱可怜,听起来自然惹人生怜。
他一个长得比她还高壮的郎君……
乌静寻垂下眼,终是有些不忍:“你待会儿回去,歇息会儿便下山回去吧,寻个大夫替你好好包扎一番,天儿热,别发炎了。”
乌静寻说完,深觉自己现在已经有了些医者父母心的慈爱,对着叛逆脾气臭的小叔,都能温声细语叮嘱这么一长串了呢。
只可惜,她那叛逆脾气臭的小叔很不好讲话,只皱了眉,似是不可置信地望向她:“嫂嫂就是这样恩将仇报的?”
乌静寻没懂他的逻辑:“我何时……”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见裴淮光掩好衣襟,那抹晃眼冷白总算不在她跟前乱晃了,人声音却拔高了些:“若是我外出寻医,身边的人大惊小怪将此事嚷嚷出去,老太君她们定然担心,絮絮叨叨念个没完,偏生我这性子又爱往外跑,一来二去,我与老太君她们岂不是要闹龃龉,置我于不孝之地?我今日,也算救了嫂嫂与你那女使一命,嫂嫂竟是要恩将仇报?”
听得他叽里呱啦一阵言论,乌静寻都惊呆了。
平时怎么不见他说这么多话?
见色若春花的女郎红唇微微张着,有些怔愣的模样,裴淮光眼底飞快闪过几分笑,特意压低了声音:“早知道还做什么恩公?没得白白叫人用完就丢。”
……什么叫用完就丢。
乌静寻勉强道:“那你想如何?”
她上钩了。
裴淮光心情陡然间拨云见日,整个人都阳光灿烂起来,只是想起乌静寻还在一旁瞅着他,裴淮光又很快收敛了几分,只怏怏道:“我这样的人,如何能决断呢?还请嫂嫂想想,如何才能不叫老太君她们发现我的伤势,又能叫我快些康复吧。”
乌静寻看着他这副阴郁脆弱的模样,觉得脑仁儿疼。
可人家又的的确确救了她。
最后,乌静寻只能冷声道:“接下来的七日,每晚亥时一刻的时候,你来我院中,我替你换药。”
裴淮光似是十分惊讶地回头望她,偏偏他生得比她高出一个头不止,这样故作惊讶的凝视自上而下,叫乌静寻感觉到一阵被猎者紧紧盯住的窒息感。
“如此,就多谢嫂嫂了。”
乌静寻没接话,她去溪边洗干净手,就准备离开。
裴淮光却不舍得这段只有她们二人的时光,他期盼着再长一些,他夜间难眠的时候也能多些东西可以回味。
“狗儿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