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话,就听田里传来一阵欢呼声,一人大叫道:“挖出来了,挖出来了!”
裘智急忙上前,果然在树下发现了一具白骨。他立刻命令众人停手,然后和秦仵一同仔细地清理尸骨。
收集好尸骨后,裘智检查了埋尸的土坑,发现其深度不过三十多厘米,里面只有几件破破烂烂的衣服,估计是死者生前所穿,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物证了。
裘智让金佑谦给村民们结账,自己将毛大娘一家三口带至一旁,面色凝重道:“托梦之说我是半个字都不信,你们既然知道树下有尸体,说明凶手就在你们中间。”
陈有之前见朱永贤和颜悦色,只当万事大吉了,如今闻言不禁呼吸一滞,手脚冰凉,冷汗瞬间浸湿里衣。
毛大娘早就猜出裘智的疑心,因此并不惊讶。她满眼怜爱地望着儿子,眼中闪着泪花,正欲认罪。
陈有率先开口道:“大人是我做的。”
此言一出,他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长舒一口气,平静道:“人是我杀的,埋在了树下。因为过了两三年,具体的位置记不清了。”
裘智看看陈有,又看了眼毛大娘,质疑道:“你们为什么当时不报案,现在才来?”
陈有苦笑道:“我以为这事能瞒一辈子,哪知王家突然收回了土地,开春还要把果树给刨了。我知道他们早晚会挖出尸体,便让我娘假装托梦去报官,想将罪名推给路过的歹人。”
裘智早就怀疑陈有参与其中,毕竟埋尸是个体力活,不论凶手是谁,最后埋尸肯定得靠陈有。
朵儿盯着尸体看了许久,脸色变了几变,最终扭过头,心中不知在盘算着什么。
陈有看裘智沉吟不语,挡在母亲面前,催促道:“大人,我既已认罪,您就把我抓走吧,别牵连无辜之人。”
毛大娘猛地推开儿子,跪倒在裘智身前,抱着他的腿哭道:“大人是我做的,都是我一人干的,和我儿子没关系。”
陈有亦是“噗通”一下跪在地上,泣不成声:“大人,一人做事一人当,您抓我吧,是我做的。”
村民们过年前发了一大笔财,个个喜笑颜开,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突然听到了毛大娘和陈有的话,全场瞬间安静下来,众人屏气凝神地听着八卦。
裘智看周围站着一圈人,担心二人趁乱逃跑,又怕泄露了案情,随即吩咐陈快总:“你把他们关进车里,先押回县丞衙,再让手下和村民问问陈家的情况,我去他家搜集一下证物。”
秦仵作已经把尸体收拾妥当,放在了车里,跟着回了县丞衙。
回到家,朵儿再也支撑不住了,蹲在地上,整个人缩成一团,失声痛哭,反复呢喃道:“不可能,不可能,怎么会是这样。”
裘智不擅长安慰别人,见朵儿哭得伤心欲绝,眼泪哗哗地流,有些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开口。陈有被抓起来,家里没了男丁,以后她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裘智叹了口气,便去房里搜证了,留朵儿一人在院里消化情绪。
陈家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屋里唯一的大型家具就是一个柜子。打开柜子,首先找到一个针线盒,里面放了一些棉线和一根粗针,估计是毛大娘纳鞋底用的。
众人又翻出了一个盒子,盒里装了不到一贯铜钱。裘智想着陈家把地都给卖了,又经常去集上卖针线和鸡蛋,家里有这些积蓄算是正常的。
屋外寒风瑟瑟,朵儿哭了一会就进屋了,见官兵们翻出了家里的仅剩的铜钱,脸色惨白,整个人摇摇欲坠,生怕他们起了贪念。
裘智心生恻隐,摸出了一两散碎银子,放在了盒里,将盖子合上,放回了原处。朵儿这才长舒一口气。
金佑谦又从柜子里找到了陈有的卖身契,上面写着以九两的价格将他卖与齐宅为奴。如今卖身契在手,看来正如毛大娘所说,陈有并非逃奴。
金佑谦有些不解道:“陈家一穷二白的,陈有好不容攒了点钱,怎么舍得赎身?”
朱永贤道:“毛大娘说是主人开恩,放他从良的。”
金佑谦摇头道:“陈有在齐宅干了六七年,好不容易教导好了,正是有力气能干活的年纪,不会轻易放他离开。若说犯了主人的忌讳,给他发卖了就是了,不会还他卖身契。”
像之前的王三两,惹得王矛川不喜,就被远远地卖到了北方。而这齐某人能直接把奴仆的腿打断,一听就不像什么善茬,哪会这般好心。
白承奉接口道:“有些世家嫌卖人有失身份,会把卖身契还给犯错的奴仆,将他们逐出家门。”
裘智家里就一个张叔,一个广闻,对这种事不太了解,听了他二人的话,若有所思,看来陈有从齐家离开的事并不简单。
可惜卖身契上只写了齐宅,没有写买家姓名,裘智惋惜地摇摇头。
朱永贤看出裘智的心思,立刻道:“刚才我问清楚了,他之前是在四品的御史家里干活。左、右佥都御史都是正四品,回头我让人去找找姓齐的御史。”
众人又找了一圈,没找到别的有价值的东西了,准备打道回府了。
裘智目光转向朵儿,道:“你和我们去趟县丞衙,有些事要问你。”
朵儿咬了咬唇,鼓足勇气道:“我不去,快过年了,我哪都不去,我就要在家里。”
这下轮到裘智犯难了,朵儿目前不算是嫌疑犯,她不想去,自己不好把她强制带走。而且大过年的,让人接受询问,确实不太好。
裘智微一思忖道:“那你在家呆着,不要四处乱跑,等我们问完了毛大娘和陈有的口供再来找你。”
朵儿连连点头,急忙应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