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钧没有理祂,只是抬手随意地整理了一下衣服,便站到了他弟子身旁。
再度温声道:“通天,去吧,为师为你殿后。”
通天看着他的师尊,也没有多问,便自然地转过身去,握紧了手中长剑。
风起——
剑亦动。
朝着茫茫的苍穹,越过半生的坎坷。
月光啊,请照亮他的前路,倘若前路注定一片荆棘坎坷。
雪花啊,请下得再慢一点,倘若人间太冷,总该有那么一点微弱的暖意永不熄灭。
世人渺小若尘埃,平凡却热忱。
愿以一己之力,照亮足下方寸之地。
天道居高临下睥睨着底下追着祂而来的红衣圣人。
祂并没有实体,无形无相,无声无色,触之不及,又无处不在,无时不有;祂就像是在每一个人的身边,又永远地高居于他们头顶,垂首看着底下人挣扎的模样;祂离他们那么近,又那么远,谁也不曾瞧见过祂的真面目,可所有人都知道祂就在那里——
是天意,是命数,是冥冥之中朝着每个人奔涌而来的命途。
不能说“我不要”,也不能说“我反对”。
命运来时无声无息。
又在某一刻轰然作响。
于是所有人忽而意识到,祂真的来了。
通天仰起头望去,像是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的命运来了。
他奔着他的命运而来,一往无前,不肯后退。
盘古斧不知何时落入了手中。
通天抬头望去,凝视着那无形无相之物忽而僵硬的面容。
真奇怪,他竟觉得祂此刻应该是僵硬的、难以置信的,就像在那一刻,祂也意识到,属于祂的命运也朝着祂奔来了。
既然人人都是如此,那天道也该不例外才对,不是吗?
上清通天有属于他的命运,天道又为什么不能有属于祂的命运?
譬如,死在他手上的命运?
通天觉得此事十分合理,干脆利落地一斧头就劈了下去。
——他早就想这么做了!
也不枉费他费尽心思努力了那么久。
“哐当”,好像有什么东西被他生生砸下了一片。
一片又一片,就好像一面毛玻璃破碎开来,哗啦一声,碎成了满地的碎片。
通天闭着眼睛乱劈。
他不知道祂具体在哪里,但他知道,祂就在他的身边,一直注视着他,凝视着他。每一次,他苦苦挣扎的时候,他的友人们苦苦挣扎的时候,在泥泞里仰起头,望着暴雨倾盆,失去自己的一切的时候……
祂,都在那里。
一直都在。
始终都在。
看着他们挣扎,看着他们失去一切,看着他们狼狈不堪,却惶然无措,不知道自己为何走到了这条绝路之上。
是哪里做的不好吗?是不识天数,不懂命运对他们冥冥之中的暗示,一步步地走上了这条祂为他们选定的道路之上?是不曾约束好门下弟子,自当眼睁睁看着他们深陷红尘迷障之中,在劫煞之中互相搏杀,任凭多少情意,都成了黄泉中的一抔土?
又或者是,上清通天,本来就不该做上清通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