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退让,”赫连耀阳摇头,他的感知最为敏锐,“是战略转移。它将自身从‘管理者’和‘收割者’,降级为了……记录者’和‘环境’。”
他指向周围。实验室的青铜神树形态并未完全消失,但其枝干变得更具生物感,甚至长出了真正的嫩叶与小花,金属与生命和谐共存。那些三星堆金面罩不再播放历史,而是如同真正的果实般悬挂着,安静地吸收和记录着周围的一切信息。
“看外面。”林沐风走到恢复实体的窗边。
只见城市中,那些被转化的青铜器物——汽车变的鼎、路灯变的灯树——其尖锐的棱角被磨平,表面覆盖上了苔藓或藤蔓,与周围的环境开始真正融合。一些恢复意识的人们,好奇而谨慎地触摸着这些青铜造物,他们的指尖触碰到冰凉的金属时,不再被强制同化,反而能感受到一种微弱的、类似脉搏般的跳动,以及一种奇异的、跨越时空的宁静感。
甚至有人发现,靠近这些青铜器物时,伤口愈合的速度会加快,纷乱的思绪会更容易平静。它们不再是毁灭的工具,而是变成了……文明的锚点,潜移默化地稳定着秩序,促进着愈合,低效但持续地产生着某种温和的“逆熵”场。(3)
“它放弃了首接、高效的‘收割’,”赫连耀阳总结道,语气复杂,“转而采用了一种更缓慢、更持久、但也更……‘共生’的模式。它将自己编织进了世界的基础规则里,成为了我们文明生态的一部分。它还在记录,还在观察,或许还在等待着什么……”
“等待什么?”卢雨晨问。
“等待我们证明,”赫连耀阳看向窗外那些开始尝试与青铜器物共处的人们,“证明这种充满‘噪音’和‘不确定性’的、低效的共生模式,在更长的时间尺度上,能够产生比它原有粗暴收割模式更稳定、更丰富的‘价值’——无论它如何定义这种价值。”
“也或者,”林沐风的声音带着一丝深远的忧虑,“它在等待我们文明内部因为这种‘低效’和‘不确定性’而再次产生巨大的内耗和熵增,届时,它或许会从‘背景’再次浮现,执行它未能完成的……‘格式化’。”
危机并未解除,只是被延期,并转换了形式。
人类文明赢得了一个喘息的机会,一个重新认识自身和宇宙的机会。但代价是,他们必须永远生活在一个被改造过的、隐藏着古老监察者的世界里。他们需要学会与青铜共生,理解五行逆熵的真正力量,并在这被设定的舞台上,跳出属于自己的、无法被预测的舞蹈。
“我们需要建立新的机构,”赫连耀阳转过身,目光坚定,“不是对抗,是研究和理解。研究青铜,研究五行,研究我们自身意识与这个新世界的互动。我们需要弄清楚,那条双螺旋最终去了哪里?它是否还有更上层的指令来源?那个地下的‘奇点’又是什么?”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们叫它……‘文明存续理事会’吧。我们需要联系上钟离雪,联系上全球所有感知到变化、拥有古老血脉或特殊知识的人。”
卢雨晨点点头,开始尝试重新稳定她的量子网络,并与外界取得联系。
林沐风则走到那棵己经半生物化的青铜神树下,伸手触摸着它的树干。这一次,没有信息洪流,只有一种深沉、古老、如同大地母亲般的宁静脉动。
“它还在记录,”他轻声道,“记录下这一刻,我们的选择,我们的……希望。”
就在此时,卢雨晨突然发出一声轻咦。
“怎么了?”赫连耀阳立刻问。
“我的网络……接收到一段非常微弱、非常古老的重复信号……不是来自地球,也不是来自那个双螺旋……”卢雨晨的脸上浮现出困惑与震惊交织的表情,“它来自……火星轨道?信号内容……只有两个不断重复的音节,根据最古老的语言库对比……”
她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那音节是——‘姬昌’。”
文王姬昌?!
一个新的、更加深邃的谜团,如同宇宙深空般,在众人面前缓缓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