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无瑾期期艾艾道:“那我睡地上,阿启,我在地上铺张被子就可以了。”
我道:“初春地上浸寒,明日你会冷生病。朋友当盼着对方好,这不是你说的吗?”
便各盖一床,背靠背睡。
不多时,窗外淅淅沥沥,下起雨来。倘若我能看见,春夜山间喜雨,应是美景。
身后元无瑾问:“阿珉,你最近眼睛感觉如何?”
我道:“能看见少许光影。”
元无瑾声音紧张地小下去:“那我就放心了……这药的副作用,是有点大,在恢复就好。”
又尴尬一阵后,他开口:“阿启,我没想如此,怪那些婢女。那些婢女心思太坏,我、我明天就把她们换了。特别是那个星和月……”
我回应:“据我了解,彩星家中,母亲指着这里的月银治病,别吧。”
元无瑾答:“哦,好,阿启这么说,就听阿启的。”
于是又静默一段时间。
可能与我同睡太过芒刺在背,元无瑾又来找话:“阿启,之前列国四十万降卒的事,已差不多处理完了。愿意留殷的,派往各地;希望回家的,我也让给几两路费回去。这次我回殷都,也拟定了殷律的修正,之后琅轩负责签太子令来广布全国。以后,大殷一定不再严刑峻法。”
我莞尔:“这很好,我替天下百姓,多谢琨玉。”
就这么又尴尬了。
元无瑾“我”了几句,似还想言,我道:“看来,我与琨玉没有什么可夜谈的话题,不必勉强。睡吧。”
我说出此话时,元无瑾一手的指尖,正轻轻搭在我肩膀。我想,可能今日之事确非他本意,但骤然有这样的时光,于他而言,于我们将来而言,怕很难出现下次。
只是我此话出口,他的手指,便小心翼翼收回去了。
“……嗯,阿启好睡。”
按理说,今日也该是我们退一步做朋友的寻常一日,哪怕躺到了一张床上。话已至此,无甚可继续深聊。
我却久久没能睡着。
屋外雨落打檐,掩盖了身后人的大半声息。然我自眼盲后,为尽量辩物,耳听的能力有所提升,所以仍能依稀听到,身后人极微弱、极微弱的抽噎。
夜已经很深了。
我坐起身,伸手向他。
元无瑾被我从胸口往上一路触过去,身子微微僵住。我慢慢摸索到他面颊边,手指抹了一抹。
“王上,怎么这样落泪。”我苦笑一下,“看来和臣做朋友,人在眼前,却疏离至此,实在是让王上难受了。”
元无瑾忙推开我手,窸窣一阵,带得整个被面涌动,他似是在赶紧拿被擦眼:“对……对不起,阿珉,是我打扰,让你没能睡着。你睡吧,我穿上衣服,到案几边趴一趴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