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什么呢?这么专注?”?
“张医生,八公丢了。”何小蕊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八公丢了?”何小蕊的悲伤让张文春一时摸不清出处。
“别别哭,八公丢了?谁叫八公?”
“这只金毛。”何小蕊指着展板。
张文春走近细看,这才发现何小蕊说的“八公”是一只走丢了的金毛犬。
“这八公,你……你认识?”
“呜呜……”何小蕊的眼泪像开闸的洪水,倾斜而下。
“朋友家的狗吗?”张文春有些手足无措,他心中的何小蕊一直是开朗、热情的何小蕊,像一颗开心果。今天,他第一次见她这么伤心。
何小蕊只管摇头,眼泪竟飞了起来,落到张文春的手背上。张文春从手提包里取出手帕,递过去。何小蕊只管哭。他的心跟着难受,伸出手,将何小蕊揽入怀中。何小蕊竟然没有拒绝,顺势靠在张文春的肩膀。
天渐渐黑了下来,花卉市场门前比刚才热闹许多,下班回家的路人,市场的商贩、工作人员,交集在一起,熙熙攘攘。张文春牵着何小蕊的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盛璟公寓。”
何小蕊还在抽泣,张文春用手帕给她擦拭眼泪,司机从后视镜向后看了一眼。
大约二十分钟后,车停到一个老式小区门外。张文春付完车费,从后备箱取出行李,牵着何小蕊的手走向位于15楼的家。
此时,何小蕊才清醒过来,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上了张文春的车,怎么来到这个陌生的小区。
张文春看出何小蕊的犹豫,像是在回答她的疑惑,大概心情比较放松,他竟然一口气说出了心里的话,“这是我去年刚买的房子,两室一厅,虽然有些小,不过,用做婚房,也足够了。以后,有了孩子,再想办法换一套学区房。做人啊,别的不怕,怕就怕想,只要肯想,什么都有可能会实现。”
何小蕊擦干了最后的泪水,电梯刚好停到了15楼。张文春领着她来到1502室门前,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打开暗红色的房门。两室一厅朝阳的房子,虽然不通透,但是户型很方正,比何小蕊与人合租的出租屋亮堂多了。
在张文春的介绍下,何小蕊走进每一个房间参观,她想象着,当太阳升起,一天之中射进的自然光比她那个小房间多了多少。卫生间很小,但是花洒浴室柜马桶一应俱全。灰色哑光墙砖,虽然光泽度不是太好,但是在灯光的照耀下,呈现出高极灰应有的质感。阳台的角落里放着一个花架,几盆长寿花,厚实的绿叶和含苞欲放的花骨朵,朝着阳光生长。沙发上散落着几本医学杂志,扶手上搭着几双穿过的袜子。张文春见状,把袜子团了几团,扔进了阳台上的衣物筐。
“小蕊,快坐。”张文春走进厨房,从冰箱里取出两听罐装的啤酒,“冰箱里只有这个。”
何小蕊没有拒绝,接了一听。原本她不饮酒,和王鲲鹏在一起,学着会喝一些酒。
张文春见状,急忙把自己手中的啤酒打开,换回最初递给何小蕊的那罐。
“肚子一定饿了吧?不过,家里只有方便面……”
“我不饿。”何小蕊“咕咚咕咚”喝了几口啤酒。
“可是你的脸也太狼狈了,骗不过我的。”张文春放下手中的啤酒,“我去煮面,很快就好。”
何小蕊坐在餐桌前,又喝了一口啤酒,她看向墙壁,这才发现那个位置挂着一副画,说是画又不太像,倒像是一堆布头缝到一起拼成的图案。
“那是山口百惠做的拼布,曾经得过奖呢。呵呵,我这个不过是她作品的照片。”张文春手里拿着一包方便面,从厨房出来。
“山口百惠?拼布?”何小蕊有些不解。
“她……她是我的偶像。”张文春有些羞涩,走向厨房,“婚后,她放弃了自己的事业,用拼布开启自己的另一段人生。”
油烟机的声音遮盖住了张文春后面的话音。
从小情侣身边过去,龙飞差点把旁边停着的一辆自行车撞倒。车的主人是一位三十多岁的高个男子,胡子拉碴,没有抱怨,只摆摆手,说了一句,“没关系。”
龙飞听出这是江宁县口音,他们习惯把“i”读“o”。北岛市下辖几个县距离市区都没有多远,饮食习惯相同,但是,说话却有着明显的地域特征,作为土生土长的本州区人,龙飞还是可以分清。
龙飞对男人点点头,向人群走去。挤到最里一层,只见一张白色的床单盖住何小蕊的尸体,身穿“120”急救服的医生和护士正在和刘世斌说着什么。
二单元门前的台阶上,张文春背着光线而坐,看不清楚面容,一部三星手机放在身旁地面上。
“张文春,这是怎么回事?”
张文春抬起头,缓缓站起身,“龙队,我从分局回到小区,把车停到那边,准备回家。俩脚刚踏上这个台阶,小蕊就从楼上掉了下来,当着我的面……就就这么走了。”
在龙飞看来,张文春应该陷入巨大的悲痛之中才对,女儿失踪还没有找到,妻子又不明原因坠楼身亡。然而,张文春说话还是一如既往的淡定,听不出慌乱。人与人之间还是有差异的吧,总有一些人会超出普通人的承受力。张文春大概就是其中之一。
张文春的表现过于理智,像马悦然说的那样,脸上虽然有悲伤,但是一双眼睛依旧是那么明亮。
何小蕊坠楼约三十钟后,救护车嘶鸣的声音才传进同安里小区,魏承龙站在窗边向下张望,一阵眩晕让他体会到何小蕊向往的感觉。他下意识走到西侧阳台,向西方望去,3203室的阳台漆黑一片,没有灯光,一阵不详的预感迎面向他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