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平平无奇的马车从街道尽头驶来,缓缓停在楼前。寒柏率先跳下车,回身掀帘恭敬道:“大人,我们到了。”
薛仲身着绯红常服,躬身走下马车,抬头打量了一眼景明楼熟悉的匾额。
寒柏将缰绳系在树上,转身领路,薛仲迈步跟上他。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大堂,迈步上了台阶。路过二楼时并未停下,而是继续拾级而上,爬上三楼。
景明楼的三楼与二楼相比,光线略显昏暗,雅间门口也不再是低垂的帘幕,而是一扇扇紧闭的雕花木门。
领着薛仲走到其中一扇房门前,寒柏轻轻叩响门扉,低声道:“爷,薛大人到了。”
“进。”门后传来陆相的声音。
寒柏推开门,侧身让开。
薛仲迈步而入,身后的门悄然关上。
入目所及是一道山水屏风,左边另有一扇木门,房门紧闭,不知通往何方。
绕过屏风,就见陆相眉目威严,坐在茶桌一侧,看着窗外。桌上已有两盏热茶,丝丝热气上升,茶香袅袅。
薛仲上前一步,恭敬行礼道:“下官拜见相爷。”
陆相转过头来看着他,温和道:“坐吧。”
“多谢相爷。”薛仲直起身来,走到茶桌另一侧,略显拘谨地坐下,双手叠放在膝上,目光低垂,落在眼前的茶盏中。
“这几日在户部当值,可还得心应手?”陆相端起茶盏,问道。
“回相爷,下官这几日认真研习了既往的卷宗,已对度支司的权责有了粗浅了解。”薛仲语气恭谨,神色谦逊。
陆相吹去茶沫,缓缓道:“听闻你明日就要去江南道核查税籍。你初入官场便被陛下委以重任,定要尽心尽力,不负皇恩才是。”
“学生谨记相爷的教诲,定当全力以赴,慎之又慎。”薛仲垂着眼眸,轻声细语地回道。
陆相看着盏中的茶汤,语气平静:“江南道田地众多,商贸繁荣,盐业昌盛,极为富庶。每一年上交到户部的税赋均远超其他地域,对户部银库贡献卓著。”
他抬起茶盏,抿了口茶,继续不疾不徐地说道:“税赋数额既大,管辖难度益增。故而税籍上有些疏漏也是人之常情,无需太过较真。”
听闻此言,薛仲浑身一震,猛然抬起头,不可置信地低声问道:“相爷,那么此次税籍核查,岂非形同虚设?”
陆相抬起眼来与他对视,神色淡然无波,没有说话。
薛仲迎上他的目光,有些怔楞。半晌,才低下头,嗫嚅道:“下官明白了。”
陆相倏然一笑,温和道:“明白就好,本相就知道,没有看错人。”他放下茶盏,压低声音,“若是江南道的税籍册有何疏漏之处,你知道该做些什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