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恩慈轻轻叹了一声:“《sophone》算是要完了,纪…纪女士那边,我肯定不会再签续约合同,为了转实体刊的计划如约推进,得试
着联系人去找找新的。”
马捷报不知道流产前发生的事,问她道:“你不问问纪荣么?”
隔着细细的门隙,纪荣听到她冷淡的回答:“我不会问他的。他是他的,我是我的。”
纪荣面无表情听下去。
撇过两个人的感情问题不谈,她关于那孩子的反应,实在比他想得云淡风轻太多。原来不是所有母亲都会荷罪般地,以人格情绪的部分失控来告慰离开的生命。
可他无法云淡风轻。
他曾经无比厌恶陆恩慈创造他的草率,讨厌一个人诞生只是因为另一个人动物似的欲望。直到他自己也做这种事,一无所知又轻纵傲慢的,对陆恩慈做这种事。
思及此,纪荣揉了揉眉心,按住困倦打开电脑,输入一串密码。
屏幕上很干净,什么软件都没有,内置系统同步了公司里办公室那台电脑的部分数据。
他敲了几串代码,屏幕上开始播放一段无声的视频。是数月前的初夏,陆恩慈初次见他,会客室的监控画面。
纪荣取出平光镜戴上,平静地支着头看。他把画面不断放大,聚焦在少女那张茫然又谨慎的小脸上。
她正小心地观察周围的情况,眼神看起来很疲惫,带着病意。
他们每次初遇,她都是这样的表现。他想不出有什么事,能让一个孩子累成这样。
认出他的时候也是。那样一种充斥着爱怜、羞怯与小心翼翼的表情,颊边布着红霞,双眼含水,菟丝花一样的脸,却有动物耳朵一样敏锐捕捉情绪的能力。
纪荣看着女孩子如何攥紧裙面,如何在他起身抱她时,顺从地伸出双臂勾住自己的脖颈。
“真可爱…”男人低不可闻地开口。
不长的一段视频,很快就看完了。
孩子,岁月,落不下句号的婚姻。
他在意的所有事都与她相关,相思就是自苦,怀念就是原地打转。
已经没什么优项可供他挑选,他唯一得到的慰藉与奖赏,是还能等到她回来。此外拥有的一切,不过是赖以等候的支撑品,犹如相片背框上薄薄的撑木。
这三十年她在做什么,离开后又去了哪里,纪荣甚至没有询问陆恩慈的勇气。
或许她过得很好呢?记忆失去,反而更轻松。毕竟她是这个世界的母亲,自有走出洞穴的勇气。
离开他于她而言,只是放出去一只油尽的狮子花灯;但对纪荣来说,是全世界所有的火种都被他的普罗米修斯收走。
他怎么可以忍受……所以他真实有理由恨她,她不如不降临,这样尽管一辈子清苦,他至少可以全在恨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