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饭菜的香味驱散牢房的昏暗腐朽,西门辞不为所动。
西门辞沉默了多久,梁漱溟就站了多久,一夜未眠。
不可否认,两人都知道,他活不长了。
黎明,西门辞缓慢地爬起来,一瘸一拐地拖着断腿,划出一道血痕。
梁漱溟强横地避开他的大面积伤口,小心翼翼抱着他走向刑场。
西门辞挣扎不开,撇开脸拧着眉。
梁漱溟怒火攻心:“你到底急什么?老了会死,重伤会死,打仗会死,为什么偏偏选择这般死。”
梁漱溟走路带风,怀里抱着的西门辞却能稳帖地避免颠簸。
西门辞喉咙干涩:“是,陛下是饶我不死,可我身为主将如何能苟且偷生?”
“梁漱溟我且问你,如果换做是你,你会选择活下去吗?”
梁漱溟迈的步伐小了些,他知道,如果是自己的话不会苟活:“可……太快了,你就这么着急去死,一刻都不愿意多活吗?”
西门辞揪住梁漱溟的衣领,引他微微低头,悄悄说了几句话。
梁漱溟微微抬眼,不再多做抗拒。
死局已定。
万民性命压得太重,而他们的性命又过于轻。
最终的刑台是西门辞一步一步爬上去的,端跪在刑刃前,直至大半的百姓围聚刑场。
午时,他抬起手,拎着沉重的刀刃横在脖颈处,朝命门割入。
可惜他半残的手臂过于虚弱,这一刀堪堪将自己折磨得半死。
一时间看热闹的百姓心中怨气全消了,百姓的心脏不是铁做的,在西门辞颈部喷射出鲜红的血液时,他们真切感受到了心脏是肉做的。
西门辞爬起来,颤抖着手靠剑刃半撑起身体,眼前阵阵发黑。
他狼狈地跪着谢罪的模样,全城百姓都看在眼里,西门辞的头发散了,一时间所有人恍然意识到,他也还是个刚上战场的孩子。
他们竟也会为了同伴的死而动容,一个人的死他们尚且不能接受,可将士在战场上每日都会经历血腥的折磨。
连刚成人的西门辞都被逼得上战场,他们又为何不能同仇敌忾,偏偏朝他撒气。
如果连最后的守将都死了,下一个死的,岂不就是他们自己?
大众的讨伐声安静下来,开始思考城内的守将当真是贪官吗?如果没有西门将军护着,他们可能今夜便会死。
而此时,西门辞握起刀柄抵着心口,道出最后的遗言:
“我以骨血跪神仙,借以雷霆杀罪人,赎罪大煊千万孤魂。”
他保持跪着赎罪的姿势,借身体的重量将刀刃刺入心口。
血红色的液体缓缓流出,将曝晒的脆木板染成赤红。
西门辞死时不愿意抬头,他知道梁漱溟躲在不远处看他,血液逆流到喉间,他很想说:别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