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松到后面,大家都醉醺醺,走的走,散的散,还有几个醉到桌边,趴着不省人事,唯有周译清醒着。
老板突然跟周译说,“vic,我们聊聊。”
周译愣了愣,坐过去。
老板忍了好久,上手拍拍他肩膀,语重心长道:“我其实没想过你主动提出做项目,项目快结束,这段时间我感觉你很不错,只是我觉得你遇到一些问题,你可以把我当朋友聊一聊。”他笑,“在工作上,我还是会一如既往待你。”
周译单手托着因酒而很有气血的脸,手指百无聊赖地穿过酒杯的玻璃耳,“我没什么可说的。”
老板不相信,“我担心你今天会钻牛角尖,还好你没有。”
“我还好。”
“不是这样的,不是你觉得还好就是还好。”老板靠在酒桌的软椅背,双手搭桌,努力卸下他的防卫,语气很温和:“你是留学生,可能你毕业了就去别的地方,不是在我这里也会在世界其他角落,但我们有缘分一起共事,你在这一刻就是我们的搭档、朋友,所以你一旦郁闷,作为伙伴的我们看得出来。”
周译嗯一声,一阵难以言喻的难过浮上心头,他终于抛开很多束缚,在酒馆向老板倾诉:“我郁闷,小时候一路顺风,二十多岁遇到很重大的人生瓶颈,如果不工作就会退学,喜欢的人一直欺骗我,我支付不起自己在伦敦的生活,一无所有,除了我的家人。”
老板听完,心有所动,又拍他肩膀:“我很高兴你跟我说出来,真的。”他继续道:“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漂泊,在欧洲待过一段时间,去美国学习技术,花了很多精力,失去很多才走到现在。我不是纯正的伦敦人,学成归来分文没有,还非要留在伦敦。”
“为什么。”
“钻牛角尖,很累。”
周译叹息:“一直都很累,想完成学业,如果可以也让家里人回到最初的样子,他们现在很不容易。”
“你太勉强,家里人会心疼。”
“我知道,没有办法。”周译似乎酒精上头,很轻微地捂脸,“一直以来我很希望我还是以前那样,不会卑微到这个地步。”
老板作为过来人,鼓励道:“你不卑微,外在的名利不能衡量你的价值,是你的智慧、胆量和你今天不委屈求全又顾忌大局衡量的,你的努力被我们看在眼里,从你做第一个灯火开始,到样片,再到拍摄,你熬得过来,很厉害。”
周译皱眉,因为他有些动容,眼睛轻闭,克制得眉头紧拧,努力不轻弹。他缓和后点头,“谢谢你老板。”
“vic,”老板舒心笑一笑,“还有一个事情,我建议你去学校申请补助和奖学金,必要时用我的推荐信,你一定可以毕业的。”
周译非常感动,记在心里,却还是有顾虑,“希望你暂时不要辞退我。”
老板敲敲桌子,故作严肃,接着放下玩笑,答应道:“我们有项目要和你一起做,不会辞退你的,你什么都没做错,需要一点建议而已。我还拜托你别会错意,举报我以权谋私。”
周译低笑,感谢老板,和他在酒桌握握手。
火警
同一个晚上,将近十点,公寓附近最好的超市快要关闭。陈知露下了课到超市买东西,都说失眠喝热朱古力可以助眠,她就买各种各样的助眠物,拎着购物袋回公寓。
进电梯关门,有人突然踏一步进来,转身,微微散发酒气。
陈知露按完电梯层数,不巧望一眼来人,抱紧购物袋往角落缩,一声不吭。这是那么多天以来她和周译再次共处,他似乎喝酒了,没站直,把头歪向电梯,有一丁点疲惫和颓唐的感觉。
周译很早就看见电梯里有人,只是一开始没戴眼镜看不清,进来才后知后觉这人是谁。他知道也不会怎样,累得不想舍近求远,干脆和她一起待半分钟,电梯上行。
室内维持着很奇怪的安静,奇怪到购物袋揉一揉皱一皱都会发出非常明显的声音,以致气氛更加尴尬。
陈知露抱不动,放地上,夹在腿间,从镜子看到他闭眼。他可能听见声音,睁眼就撞上她的目光,让她手一紧。
正好电梯到了,她赶紧避开,弯腰提起购物袋,慢慢走在他身后。走廊不长不短,房门相隔,石膏墙并排。他开门,她也开门,进去以后走廊过道空寂无人。
周译有点头重脚轻,大脑昏昏沉沉,只不过他刚刚站在房门,有留意到她的侧影,她不动声色地抱着一个购物袋,和他保持着现实离得很近但形同陌路的感觉。
他回到房间,洗完澡出来听见隔壁乒呤乓啷,明显失眠。他当听不见,忍不住开一瓶易拉罐喝掉,脑袋很昏的时候下意识打开抽屉,找囤放的烟盒。有代买的男士烟和沙邦尼,他步伐不稳,看不清,烦乱地捣开,记忆中五颜六色的烟身并排紧贴,高级优越,方方面面都与陈知露重合起来,有种睹物思人的坏兆头。
他本来没那么浮躁,在电梯看见她又有点烦闷,于是想都不想就拿起打火机,拎一根男士烟,开窗吹风,点燃,火苗聚拢,稍纵即逝,自带的烟味飘起。
酒精在脑袋里翻滚,他捂着发疼的额头,香烟弥漫鼻腔。
突然,烟雾触碰报警器,整栋楼发出哔哔哔的报警声。报警声非常突兀,亮起就会让专注的人吓得心脏病爆发。烟雾升腾,在窗外飘不散,上升到天花板,顶住报警器。
g层24小时看守值班的公寓经理立马查看电脑,为什么相隔很近的两个房间同时报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