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卑斯的风,带着冰川深处刮出的刀子,在狭窄的圣哥达山口尖啸。这风掠过嶙峋的、如同巨兽獠牙般刺向灰暗天空的黑色岩壁,卷起地上冻得硬邦邦的雪粒和碎石,抽打在脸上,生疼。
空气稀薄而冰冷,每一次呼吸都像吞下冰碴,在肺腑间割裂。巨大的、沉默的阴影从两侧万仞绝壁上压下来,挤压着这条仅容数人并行的、蜿蜒曲折的狭窄通道,仿佛随时要将闯入者碾成齑粉。这里是欧罗巴的脊梁,是分隔南北的天堑,是瑞士联邦引以为傲的、永不陷落的天然雄关。
此刻,这条通往意大利北部的咽喉要道,却成了血肉磨坊。
山口最狭窄的“鹰喙”隘口,如同巨兽的咽喉被强行撑开。隘口前,一片相对开阔、但依旧被两侧绝壁死死夹住的斜坡雪地上,己经铺满了厚厚一层暗红粘稠、与肮脏雪泥混合的“地毯”。
破碎的盾牌、折断的长枪、扭曲的肢体、冻结的血泊、散落的羽箭……各种战争的残骸被不断踩踏、碾压,深深地嵌入冻土之中。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混合着人体内脏破裂的恶臭、金属摩擦的焦糊气、以及冻土被踩踏后翻出的土腥气,沉甸甸地弥漫在每一寸空气里,连呼啸的寒风都吹不散。
造成这片地狱景象的,是两支同样沉默、同样坚韧、同样抱着必死信念的钢铁洪流,在这里轰然相撞,死死绞杀在一起!
一方,是沉默如山的黑色壁垒。
宋军,背嵬军!
这支由岳飞亲手打造、承载着大宋最后脊梁的铁血精锐,此刻正爆发出最决绝的怒吼!他们排着紧密得令人窒息的步阵,如同一块被反复锻打、淬火无数次的黑铁!前排士兵身体半蹲,将巨大厚实、边缘包裹着铁皮、绘着狰狞鬼面的橹盾重重地砸进冻土和血泥之中!
盾牌之间紧密相连,几乎没有缝隙!盾牌的上沿,一根根闪烁着幽冷寒光的长柄重斧、厚背砍刀、狼牙棒、铁锏……如同钢铁的荆棘丛林,从盾牌间隙中狠狠探出!每一件重兵器都沾满了暗红的血块和白色的骨渣!
“顶住!顶住!给老子顶住!”一名满脸虬髯、左眼被血糊住、额角一道深可见骨翻卷伤疤的背嵬军都头,喉咙早己嘶哑,却依旧发出野兽般的咆哮!
他双手死死抵住一面被砸得坑坑洼洼、布满刀痕箭孔的橹盾,粗壮的手臂上肌肉虬结,青筋如同蚯蚓般暴起!每一次对面那恐怖的撞击传来,都震得他双臂发麻,盾牌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脚下冻结的血泥向后犁出深深的沟壑!
他身后,无数背嵬军士卒沉默地弓着背,用肩膀死死顶住前方同伴的后背,将全身的力量传递到最前方的盾墙上!他们口中呼出的白气在冰冷的空气中凝成一片白雾,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熔岩般炽热的、与阵地共存亡的疯狂!他们是钉子!是楔子!要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在这绝壁夹缝中,死死钉住那不可一世的钢铁狂潮!
而撞击他们的,是另一片沉默的、移动的钢铁森林!
瑞士长枪方阵!
这些来自阿尔卑斯群山的山民,穿着厚实的、染成红底白十字的粗呢外套,外套下是坚固的锁子甲或厚皮甲。他们头上戴着简单的铁盔,眼神如同高山上的岩石,冰冷而坚定。
他们排着比背嵬军盾阵更加紧密、更加恐怖的阵列!密密麻麻,如同钢铁的刺猬!最前排的士兵身体前倾,双手紧握着一丈多长、碗口粗细、用最坚韧的山毛榉木制成的超长枪!
枪尖闪烁着致命的寒光,密密麻麻,如同毒蛇昂起的头颅!第二排、第三排……长枪层层叠叠,如同钢铁的波涛!整个方阵在军官低沉的口令和尖锐的瑞士戟(Halberd,一种结合斧、钩、枪的多功能长柄武器)敲击盾牌的节奏声中,踏着沉重而整齐的步伐,一步!一步!带着碾碎一切的绝对意志,向着背嵬军的盾墙,发起一次又一次的死亡冲锋!
“Vorw?rts!(前进!)”方阵中央,一名身材格外魁梧、留着浓密络腮胡、头盔上插着红白羽毛的瑞士方阵指挥官(Hauptmann),用尽全身力气嘶吼着!他手中的瑞士戟高高举起,戟尖的寒光在灰暗的天空下格外刺眼。
“Hoo!Hoo!Hoo!”回应他的是数千瑞士长枪兵从喉咙深处发出的、如同野兽低吼般的战号!这战号低沉、雄浑,带着山民的野性和对胜利的绝对渴望!随着战号,整个方阵如同一个巨大的、不可分割的战争机器,再次加速!前排的长枪兵身体压得更低,肩膀死死顶住前方同伴的后背!数丈长的枪林带着恐怖的动能,如同攻城巨锤,狠狠地、整齐划一地撞向宋军的橹盾!
砰!砰!砰!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