峡谷底部狭窄、曲折,布满嶙峋的怪石和被铜沙半掩的巨大滚石。空气干燥得能点燃火星,吸一口,满是金属粉尘的腥锈味和一种万物凝固的死寂,沉重得压在每一个活物的心头。
韩信的身影,如同沙漠中最后跋涉的孤狼,出现在峡谷入口处一块被风蚀成尖塔状的巨大玄武岩阴影下。他赤裸着上身,古铜色的皮肤上布满了细密的血痕和凝结着暗红铜锈的恐怖伤口。左臂自肘部以下,虽然铜锈被沙漩奇点的规则湮灭之力强行剥离,恢复了血色,但整条手臂却布满了蛛网般细密的、深可见骨的裂痕!裂痕深处,隐隐有暗红与莹白交融的诡异光芒在皮肉下流动,每一次轻微的移动都带来撕裂灵魂般的剧痛,仿佛这条手臂不再是血肉之躯,而是一件布满裂痕、随时可能彻底崩碎的琉璃容器。
他身后,拖曳着那具用坚韧蜥蜴皮和硬木制成的简易拖橇。拖橇上,张良残破的身躯如同一截被雷火焚烧过的焦木,静静地躺着。焦黑的血痂和凝固的铜汁覆盖了大部分体表,唯有胸膛极其艰难地、微弱地起伏着,证明那丝微弱的生命之火尚未熄灭。然而,一股极其隐晦、却又令人心悸的波动,正以张良为中心,极其微弱地向外扩散——那是规则层面的、如同心脏搏动般的微弱震颤。每一次震颤,都让韩信胸膛上那块嵌入血肉的传国玉玺碎片传来一阵冰冷的悸动。
碎片本身也发生了诡异的变化。覆盖其上的厚重铜绿被沙漩奇点剥离了大半,露出了下方温润莹白的玉质本体。然而,玉体表面布满了如同活物血管般蠕动的暗红纹路,这些纹路深深嵌入玉髓之中,散发着属于刘邦帝王意志的狂暴与不甘。碎片裂痕深处,暗红与莹白的光芒如同两条被强行束缚的毒龙,依旧在缓慢地撕咬、对冲,每一次微弱的能量逸散,都带来一阵深入骨髓的灼痛,更让韩信左臂上的裂痕隐隐作痛,仿佛在呼应着碎片内部的冲突。
“小韩子……这……这鸟地方……真他娘的……硌得慌……”刘邦那微弱却极其顽固的沛县口音,如同附骨之疽,在韩信识海深处断断续续地响起,充满了市井痞气的抱怨和被强行压制的憋闷,“老……老子当年……芒砀山……都比这……舒坦……”
“闭嘴!”韩信的意念如同淬火的冰锥,狠狠刺向那烦人的絮叨!属于兵仙的绝对理智强行压下剧痛和干扰。他冰冷的眼神如同精准的标尺,穿透弥漫的铜沙,扫视着眼前这条如同通往地狱咽喉的死亡峡谷。目光所及,是嶙峋的怪石,巨大的青铜化滚石,被风沙掩埋了一半的巨型兽骨化石……以及,峡谷深处那片被更浓重阴影笼罩的、未知的黑暗。
首觉,那如同战争机器般精准的首觉,如同冰冷的警铃,在他识海中疯狂敲响!这片看似死寂的峡谷,绝非善地!那规则层面的微弱震颤源头……那沙漩深处被凝固的青铜巨构……还有那暗金的魔眼……这一切,似乎都隐隐指向峡谷深处某个核心!
他必须深入!不仅仅是为了摆脱身后可能存在的追兵,更是为了解开这缠绕在身、如同跗骨之蛆的帝王诅咒和规则之谜!张良残躯中那微弱的规则震颤,如同黑暗中的一缕蛛丝,指向峡谷深处。
韩信深吸一口气,带着浓烈金属腥锈味的空气灼烧着肺部。他不再犹豫,重新抓起拖橇的绳索,迈着沉重而坚定的步伐,踏入了死亡谷狰狞的入口。
每一步踏下,都伴随着左臂撕裂般的剧痛和脚下铜沙松软的吸附感。峡谷内部比外面更加死寂,只有风在嶙峋岩壁间穿梭发出的呜咽,如同亡魂的悲泣。两侧高耸的、覆盖着铜锈的黑色绝壁,如同沉默的巨人,投下冰冷而压抑的阴影,将峡谷底部挤压得更加狭窄、幽深。
就在韩信背负拖橇,艰难绕过一块如同小山般巨大的、表面布满诡异螺旋纹路的青铜化滚石时——
异变陡生!
峡谷前方,一处相对开阔的、由几根巨大风蚀岩柱环绕的洼地上空,那凝固的黄铜色天幕,极其诡异地……波动了一下!
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
紧接着!
嗡——!
一股无形却极其强烈的规则震颤,猛地从洼地中心爆发开来!这震颤比张良身上散发的更加清晰、更加剧烈!瞬间扫过整个峡谷!
韩信胸膛上的玉玺碎片猛地变得滚烫!如同烧红的烙铁!碎片内部那缓慢撕咬的暗红与莹白能量如同被投入沸油,瞬间狂暴起来!左臂上的裂痕深处光芒大炽,剧痛如同海啸般袭来!
更让韩信瞳孔骤缩的是,他左手手腕处,那刚刚恢复血色、布满裂痕的皮肤下方,一丝极其细微、却带着金属光泽的青绿色铜锈,如同苏醒的毒蛇,极其诡异地……再次浮现!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沿着裂痕的边缘,向上蔓延!冰冷的凝固感如同毒液,瞬间顺着小臂血管上涌!
“哈……哈……老……老子就……就知道……跑……跑不掉……”刘邦幸灾乐祸的意念带着病态的亢奋在识海中响起。
“噗——!”
拖橇上的张良,身体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猛地剧烈抽搐!又是一大口混合着内脏碎块、铜锈粉末和点点暗金碎芒的粘稠血液狂喷而出!血液溅落在滚烫的铜沙地上,瞬间蒸腾起刺鼻的血雾!
随着这口血的喷出,张良那只唯一还算完好的右手,枯瘦焦黑的手指再次如同回光返照般猛地抬起!指尖沾着那暗金带红的血液,以一种超越濒死极限的速度和力量,并非攻击,而是狠狠戳向自己焦黑一片、如同破碎瓷器般的眉心!
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