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的土墙往下掉渣。油灯的火苗很小,勉强照亮桌子这一片。空气里有霉味,还有股剩饭的馊气。
许老大坐在板凳上,腰塌着。他对面是个穿绸缎袍子的男人,袍子很新,在昏暗里也泛着光。那人袖口露出一截干净的手,指尖轻轻点着桌面。
“许老哥,想清楚了吗?”使者的声音不高,稳稳的,“耿家小少爷年轻,一时糊涂。你扛下这事,对你家娃有好处。”
许老大的手搁在膝盖上,手指关节粗大,指甲缝里是洗不掉的泥垢。他穿着打补丁的粗布衣服,洗得发白。
“那……我要是认了……博涵他……”许老大嗓子发紧,话说不利索。
“令郎许博涵,是块料子。”使者语气没什么变化,“你进去,他出来。耿家不会亏待他,起码有条活路,有口饭吃。你要是拧着……”使者停下,看了看低矮的屋顶,“那后果,就不好说了。”
许老大肩膀猛地一抖。他低下头,很久没动。然后他伸出手,拿起桌上那个有缺口的瓦罐,倒了一碗水。水有点浑。他端碗的手抖得厉害,水洒出来一点,落在他的裤子上。
他仰头,咕咚咕咚把水灌下去。好像喝下去的不是水,是块石头。
碗放下,发出闷响。
他整个人瘫下去一点,声音哑了:
“……我认。”
景象碎了又聚。
许博涵站在灰蒙蒙的雾气里,刚才那一幕,每个细节都钉在他眼里。
雾气扭动,变成两团光。
左边一团,幽暗,让人看了心里发冷。一个声音钻进脑子:选它,能藏起来,谁都找不到你。代价是,发誓永远不找耿家麻烦。
右边一团,血红,带着刺骨的锋利感。另一个声音响起:选它,能爆发出杀人的力量。代价是,耿家立刻就会知道,然后来杀你。
“忍,还是拼?”那两个声音混在一起,问他。
许博涵看着雾气里父亲最后垮下去的背影。他胸口堵得难受,牙关咬紧。躲一辈子?像父亲那样被压垮?还是冲出去送死?
不。
他抬起头,对着空荡荡的前方,声音很清楚:
“躲着活,没意思。冲出去死,也没意思。”
“我爹用认罪换我活,我就得活出个样子。”
“我不躲,也不乱杀。我要走一条能讲道理的路。”
“我要让所有人都看清楚,耿家到底干了什么。真的假不了。该还的,总有一天要还。”
雾气剧烈翻滚,那两团光啪的一声,碎了。
周围安静下来。
随着许博涵的话语落下,周围的幻境全部消失,感官又回到了秘境当中。
而在谭辰眼中,谭伟死死踩着他,紧接着,谭伟的脸又化作自己的二伯谭睿的模样,谭睿的手中掐着他父亲的脖子。
谭辰想冲上去阻止他,自己的身体却无法移动分毫。
紧接着,前方出现了一片相对开阔的空地,空地中央的景象让谭辰的血液瞬间冷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