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后,一直在廊道里听着谈判的西塞罗父子,走了出来。西塞罗用左手摸了摸小女儿的头。
“对敌人仁慈确是愚蠢,但从甚么时候起,连做人的基本良知都成为被蔑视的理由,应予以抛弃才算聪明了呢。”他说着,苦笑,“大概是我老了,看不懂罗马的政治了。”
小西塞罗面无表情地望着大门的方向,向小妹和父亲说:“屋大维不会比苏拉好到哪里去。”
除了掩饰的手段要更高明,屋大维集团自参、政以来的行为,其实和以往的大军、阀们都是一样的。
“他们不一样的。”图利娅说。
“你这样认为?”西塞罗问。
图利娅摇头,“我这样希望。”
她的两手分别牵上父亲和兄长的臂间,一家人结伴回转内室去了。
屋大维和图利娅的婚约,在新协议落实后再次提上日程,远在西西里岛的撒克塞图斯.庞贝也答应了将在完婚后与屋大维会谈,并命一小队威武的军士大张旗鼓地往罗马送来大批的礼物作为继母的嫁妆,既是和谈前向屋大维的一次示、威,也是想要在世人眼中彰显庞贝家族与西塞罗家族的联系,借由西塞罗隆高的名声,为小庞贝的私、军重返罗马铺路。
初夏里的一天清晨,屋大维久违地到访西塞罗大宅,
“我相信撒克塞图斯是有心回、归罗马的,我也很高兴有机会与他见面。”屋大维说着,背着手,与图利娅并肩走在花园的马赛克小径上,“如果他希望,我大可以让他出征东部。我想他的海军会需要大型战事和战功的。”
图利娅低头应是,“那是我们的荣幸。”
“听你的语气,你不希望他回罗马?”
“只要撒克塞平安,我的意见并不足道。”
“怎会呢?我听闻撒克塞图斯.庞贝相当敬重你,你的意见,他必然会听的。”
“阁下过誉了。”
顺从的语气和脸孔,却将屋大维堵到聊不了天。婚约已然都确定下,他们很快便会完婚,但两人间好不容易有了进展的关系,却又冷却下来,无论屋大维用上多温柔的态度,都敌不过图利娅面上温驯、实则冷漠的回应。
屋大维停下脚步,问:“如果我有做得不好的地方,你需要跟我说,我才能明白。”
“不,请不要这样说,”图利娅也随着他停下,低垂着头,“这是你的合法权利。”
也就是单纯讨厌他而已。
屋大维抿抿唇,“我不明白,为什么你可以容忍布鲁图斯的无耻,却总是对我必要的手段如此苛刻批判。小图利娅,我敬重你,也是真心希望能与你组成成功的家庭,我想你可以感受到我的诚意。”
图利娅顿了顿,然后抬起头,说:“因为我从未对布鲁图斯有过期待,但我对你有。不过,这只是我的错误认知,却不是你的错。”
军、阀本质上其实都一样,屋大维.凯撒,未来的奥古斯都皇帝,只是最成功的一个罢了。在他当上皇帝以前,军、阀和政治家会做下的恶行,屋大维半分都不会少做。
“是你的错觉,但你在惩罚我。”屋大维皱着眉头。
图利娅轻声说:“你会觉得难受,是因为你也有你的错觉。屋大维,这不是对政治联姻合宜的期许,也不是对我应该有的期望。”
比起从未落实的第一次婚姻,在屋大维眼里,与小图利娅才是他真正的首度结婚,而他显然不认为自己也会经历婚姻失败。
“……”屋大维蔚蓝的眼眸紧盯着未婚妻,“你是指我不应该要求你爱我吗?”
“屋大维,我已经在罗马生活了二十八年了,”图利娅浅笑着说,“再不可能像当初一样毫无负担地尝试去爱我的丈夫。假如现在我的丈夫是布鲁图斯,我亦不会再感受到当时有过的那么一刻幸福感;我从不后悔嫁给庞贝,但却很肯定,我不会有勇气再去重头经历一次。”
“我不是他们。”
“但是同一个我。”
“图利娅,你是我选的妻子,我会承诺照顾你的,你没必要对我太过戒备。”屋大维上前一步,靠近未婚妻,努力向她笑了笑,“我们也有过相处得很好的时候,不是吗?”
“作为妻子,我也承诺会尽责,然而你不能满意的话,”图利娅温声说,“那就请停止婚约吧,还来得及的。请不要担心,婚约的条件,我仍然可以履行大部分,你和撒克塞的和平共处也是我所期待的,我会尽力促使和谈的成功。”
说罢,图利娅向二十一岁的年轻凯撒低头行礼,以少女们难以企及的端庄仪态站起,转身离开。
西塞罗家的小图利娅,已经是罗马贵妇的表率,即便她低着头,气势也比年轻的凯撒分毫不差。借着屋大维的势回、归意大利的这段时间,西塞罗家族便重新在罗马城站稳,若是胆大一点不顾将来的利益,那眼下要拒绝凯撒,也并非不可能。
屋大维看着她的背影,抿紧了唇,右手扶上了腰带处摩挲,未有追上,没再发一言。
规则三:别跟图瞎打嘴仗,要用事实说服她哦。
这天之后,二人都未有再发话,婚事便仍旧筹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