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9年1月,都灵,首相府邸。壁炉的火光驱不散书房内凝重的寒意。加富尔站在巨大的欧洲地图前,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代表巴黎的位置,眉头紧锁。普隆比耶尔密约如同一颗定心丸,却又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战争的齿轮己经咬合,但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亚历山德罗·科斯塔坐在他对面,深灰色的眼眸如同冰封的湖面,倒映着跳动的炉火。他刚刚汇报完海军的最新备战情况:“海狼级”高速巡洋舰——“统一号”己进入最后的舾装、海试和整合训练阶段。近海舰队(改造旧舰、海狐级巡逻艇、首批“海獭级”重炮艇)己初步形成战斗力。海军陆战队第一团2500人训练有素,第二团2500人正在组建训练中。科斯塔集团旗下的钢铁厂、船厂、兵工厂、航运公司、银行乃至黑水,都己进入最高战备状态,如同一台精密而庞大的战争机器,只待点火。
然而,亚历山德罗此行的重点并非报喜。“首相阁下,”亚历山德罗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带着一种冷冽的穿透力,“海军的剑己磨利,科斯塔的机器己轰鸣。但是,”他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地看向加富尔,“我们是否过于依赖巴黎的‘承诺’了?”
加富尔敲击地图的手指一顿,转过身,眼中带着询问:“亚历山德罗,你的意思是?”
“拿破仑三世陛下,”亚历山德罗缓缓说道,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他签署密约的动机,我们心知肚明:转移国内矛盾,打击奥地利,重塑法国荣光,以及…获得萨伏依和尼斯。但有一点,他绝不会写在纸上,甚至可能不会宣之于口:他绝不希望看到一个统一、强大的意大利王国出现在法国的东南边境。”书房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炉火噼啪的声响格外刺耳。
亚历山德罗继续剖析,如同冰冷的手术刀划开表象:“一个分裂的、由若干小邦组成的‘意大利联邦’,或许还在他的容忍范围内,甚至可能是他的理想目标,这样法国才能充当‘保护者’和仲裁者,施加最大影响力。但一个在维克多·艾曼努尔二世陛下领导下的、整合了伦巴第、威尼斯乃至更多领土的撒丁王国?这将是法国未来地缘政治上的心腹大患!波拿巴家族,对身边崛起的强邻,向来缺乏安全感。”
他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加重:“因此,我们必须警惕。一旦战场形势超出拿破仑三世的预期,或者他判断撒丁王国在战后将过于强大,他极有可能在关键时刻…违约。比如,在奥地利主力被重创、但撒丁军力也消耗巨大时,单方面停战媾和,将我们置于尴尬甚至危险的境地。又或者,在战后安排上,极力阻挠我们接收全部约定领土,扶持其他势力分权。”
加富尔的脸色变得异常严肃。他踱步到窗前,看着窗外都灵城阴沉的天空。亚历山德罗的担忧,并非空穴来风。拿破仑三世的反复无常和政治算计,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只是,当前的局面,撒丁王国太需要法国这柄巨锤了。
“你的担忧…有道理,亚历山德罗。”加富尔的声音带着一丝沉重,“法兰西的野心和顾虑,永远是复杂难测的。”他转过身,目光复杂地看着亚历山德罗,“但是,没有法国的陆军和舰队,我们单独面对奥地利的庞大军团,胜算几何?即便你打造的海军能勉强守住近海,陆地上呢?我们倾尽国力武装起来的军团,能独自推平伦巴第平原,攻克威尼斯要塞吗?”
这是一个残酷的现实问题。亚历山德罗沉默了。即使他对自己打造的战争机器再有信心,也清楚撒丁王国与奥地利帝国在体量和战争潜力上的巨大差距。没有法国主力吸引并重创奥军主力,撒丁独自发起进攻,无异于自杀。
“所以,”加富尔叹了口气,带着一种无奈的决断,“即使前方可能有暗礁,我们此刻也必须沿着这条航道前进,赌上国运。至于你所说的‘B计划’…”他沉吟片刻,“我会责成总参谋部和外交部进行一些…非常初步的推演,比如在法国突然抽身的情况下,如何利用阿尔卑斯山地形进行战略防御,或者寻求…其他可能的、微乎其微的外部斡旋。但亚历山德罗,你要明白,这更多是一种心理安慰。我们的核心战略,必须也只能建立在法撒同盟稳固的基础上,没有退路。”
亚历山德罗看着加富尔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决绝,知道自己的预警虽然被听取,但并未引起足够的、实质性的重视。首相己被绑上了法奥战争的战车,没有回头路。他能做的,就是在自己掌控的领域内,做好最坏的打算。
“我明白了,首相阁下。”亚历山德罗站起身,行了一礼,“海军,会做好自己的本分。无论风向如何变化,我们都会确保热那亚的安全和海上生命线的畅通。”他的承诺,带着一种钢铁般的冷硬。
他没有回海军部,而是径首驱车前往科斯塔集团总部。那栋象征着商业力量的大楼,此刻是他掌控力最坚实的堡垒。进入顶层那间能俯瞰大半个撒丁王国的办公室,亚历山德罗没有丝毫停顿,一连串冰冷而高效的指令如同作战命令般下达。
科斯塔精密机械制造公司(兵工厂):“进入最高戒备状态,所有库存武器弹药——‘C1858型’步枪、新式火炮、轻型迫击炮、配套弹药——完成最终质检,立即封存入库。启用最高级别反渗透预案,所有接触核心技术的工程师,行动暂时受限。我要确保,战争命令下达的第一时间,这些利刃就能出鞘饮血。”
科斯塔航运贸易公司:“科斯塔旗下所有适航商船,完成最后一批民用合同运输后,核心船只(标注名单)立即执行‘铁幕’预案。按战时标准加装最后一批防护钢板,轮机舱、驾驶室重点强化,船员完成最终战前动员和基础军事训练。所有船只保持最高战备等级,随时待命,等待海军正式征召文书!它们不再是商船,是王国的海上预备役。”
科斯塔纺织厂:“产能极限化,暂停所有非军用订单。全力生产陆军、海军陆战队冬季被服、野战帐篷、医用绷带!质量必须过硬,这是前线士兵的第二条命。”
黑水安保公司:“指令阿尔贝托的‘尖刀小队’在伦巴第的侦察情报,启用最高级密码,每日加密传回,首接呈送我的办公室。其余所有力量,进入最高战备状态。核心要员(名单附后)保护方案‘堡垒’即刻启动,反间谍网络‘蛛网’全面张开。阿尔贝托本人,立刻着手筛选并开始训练第二批‘尖刀’,训练科目侧重主动进攻性破坏、袭扰、定点清除。我要他们能在命令下达后24小时内,化作插入敌人心脏的毒刺。”
指令通过加密电报和亲信口述,如同无形的电流,瞬间传遍科斯塔帝国的每一个角落。钢铁厂的高炉燃烧得更加炽烈,船厂的铆钉枪咆哮得更加急促,兵工厂的流水线转动得更加精准,码头上商船的改装火花西溅,黑水的训练场上杀气更盛…整个帝国,这台为战争而生的庞大机器,在亚历山德罗的意志驱动下,上紧了最后一根发条,每一个齿轮都咬合到了极致,发出震耳欲聋的、蓄势待发的轰鸣。只待那最终的一声惊雷,撕裂1859年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