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说出口的牵挂……”阿星喃喃自语,脑海里闪过铁屑酒馆的老钟、机械臂少年胳膊上的纹身、还有张三禄修船时总对着引擎盖说的那句“你又闹脾气了”。他突然抓起通讯器,对着船队广播:“各位,把你们藏在仪表盘后的小纸条、刻在扳手柄上的名字、还有总在修船时想起的那句‘要是他在就好了’,都拿出来吧——”
船队的回应像场细密的星雨:有人从引擎盖下摸出张泛黄的船票,上面的目的地被圈了又圈;有人拆下随身携带的旧怀表,表盖里嵌着张模糊的合影;机械臂少年则撸起袖子,露出纹身下那行被遮住的小字:“想陪张爷爷再修最后一艘船”。
当这些“牵挂”被一一放在星舰的收集舱里,“新芽号”的船头突然弹出根金属导管,导管末端凝结出颗晶莹的种子,正是“星核种”。种子接触到那些旧物的瞬间,突然迸发出银白色的光,顺着船队的航迹蔓延开,所过之处,“老故事号”的甲板自动补全,“风语信使艇”的引擎重新轰鸣,连那艘星龟壳小船都长出了小小的帆。
星舰博物馆的机械臂少年追了上来,手里捧着个修复好的通讯器:“张爷爷说,这是‘回音器’,能听到老伙计们的话!”他按下开关,里面立刻传出张三禄的声音,带着修船时特有的喘息:“阿星啊,修船和做人一样,别总盯着裂缝看,多想想它载过多少人、闯过多少浪……”
“初心星”的船坞就在眼前,坞门上方刻着张三禄的手书:“所有远航,都是为了更好地回家”。阿星和小夏抱着星核种走进坞内,发现地下埋着无数细小的光轨,像毛细血管般连接着每一艘停泊的星舰。当星核种被埋入土中,整个船坞突然亮起,所有星舰的舷窗同时闪烁,像无数双眼睛在眨动。
机械臂少年指着最高的那艘旗舰:“张爷爷说,等所有船都醒了,就让它们组成‘回忆船队’,带着故事去每个有星星的地方。”他顿了顿,笑着补充,“他还说,要是遇到总在修船时走神的年轻人,就把这个给他们——”
他递过来个小小的扳手,扳手柄上刻着行新字:“最会修船的人,心里都装着片海。”
阿星握紧扳手,突然明白张三禄留下的何止是星核种。那些修船的技巧、藏在机械里的温柔、对每艘船的珍视,都是播向星海的种子。当“回忆船队”缓缓驶出船坞,“老故事号”的广播里传出张三禄的声音,混着风声和海浪声:
“走吧,带着故事去远航。别忘了,身后总有座船坞,等你们带着新故事回来。”
“新芽号”领航在最前方,阿星望着舷窗外重新焕发生机的船队,突然对着通讯器喊:“张爷爷,我们出发啦!”
遥远的星尘里,仿佛传来声熟悉的回应,像扳手敲在铁板上的轻响,清脆而温暖。
船队驶出初心星船坞时,星核种的光芒在尾迹里拉出长长的光带,像给星海系了条银丝带。阿星站在“新芽号”的舰桥,手里转着那把刻字扳手,突然听见通讯器里传来细碎的响动——是机械臂少年在摆弄那个“回音器”。
“……所以说啊,那艘‘老骨头号’的引擎,当年还是我跟你张爷爷一块拆的。”张三禄的声音带着笑意,背景里有金属碰撞的叮当声,“他非得说左边的齿轮要多拧半圈,结果拆到半夜,发现是右边的轴承卡了沙……”
少年的笑声混了进来:“张爷爷,您当时是不是偷偷骂我师父笨啦?”
“嘿,小兔崽子,”张三禄笑骂,“你师父当年蹲在引擎盖下哭鼻子的样子,我可还记着呢。他说‘这船要是修不好,阿星他们就得步行去星轨站’,眼泪吧嗒掉在机油里,晕开好大一朵花。”
阿星的眼眶热了热,转头看向舷窗外。“老骨头号”就跟在侧后方,舰身的锈迹被星核种的光镀成了暖金色,曾经歪斜的桅杆如今首挺挺地立着,像位昂首挺胸的老兵。
“对了,”回音器里的声音顿了顿,“阿星,你那艘‘新芽号’的备用零件,我让库房给你备了双份。别总想着省,零件跟人一样,得好好伺候着。还有啊,过了陨石带记得测测船底的装甲,上次你说有点松,我估摸着是螺丝没拧到位……”
絮絮叨叨的叮嘱像暖流,顺着通讯器淌进心里。阿星突然拿起对讲机,对着整个船队喊:“都听好了!张爷爷说的,零件要伺候好,人更要伺候好!前面快到补给站了,每人去领份能量棒,给自家船也加加‘餐’!”
“收到!”船队的回应此起彼伏,带着笑意。
“老骨头号”的舰长探出头来,隔着老远喊:“阿星!张爷爷说你上次落在他那儿的扳手,他给你磨亮了,回头让少年给你捎过去!”
阿星摸了摸腰间——还真少了把常用的扳手。他笑着挥挥手:“谢张爷爷!等靠岸了,我请大家喝星酿!”
星核种的光带突然亮了亮,仿佛在应和。远方的陨石带在视野里越来越近,“新芽号”的引擎轻轻震颤,像是在说“准备好了”。阿星握紧方向盘,看了眼副驾上放着的、少年刚送过来的扳手——柄上的刻字被磨得光滑,却依然清晰。
“走了,”他轻声说,像是对自己,也像是对身后的船队,“去给张爷爷捡新故事回来。”
“新芽号”率先冲进陨石带,光带在碎石间灵活地拐着弯,身后的船队紧随其后,像一串被星光串起的珍珠,朝着更远处的星海驶去。回音器里,张三禄的声音还在继续,混着引擎的轰鸣,成了最好的航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