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灵均盘腿坐在青石板上,对着面前一摊朱砂黄纸运气。
刚才山下那点小得意,早被师父玄尘骂没了。
老头甩下一句“功课加倍”就进了藏经阁,留他一个人在这儿对着“净心符”的图谱较劲。
观里静得能听见香灰落下的声音。
他提笔,蘸饱了朱砂,手腕悬空,慢慢往下落。
笔尖刚触到黄纸,院外忽然刮过一阵风,吹得老柏树哗哗响。
他手一抖,一条红痕歪了出去。
“操。”
他低声骂了句,把画废的纸团成一团,扔到脚边。那儿己经堆了七八个纸团。
重来。铺纸,凝神,落笔。
红色线条在黄纸上蜿蜒,这次稳了点。
可画到符胆关键处,脑子里冷不丁冒出早上学校墙根下那扭动的黑影,笔尖跟着一滞,炁又断了。
他又团掉一张。
这己经是第十张了。
画符最耗神,讲究心手合一,炁随念走。
他心里乱糟糟的,根本静不下来。
师父骂得对,他那点微末道行,确实不够看。
他烦躁地抓抓头发,抬眼打量这小院。
院子不大,青砖铺地,东南角摆着口巨大的黑陶水缸,就是所谓的“八卦池”,里头几尾红鲤鱼慢吞吞地游。
听曹爷爷说,这缸的位置是算过的,镇着观里一方气眼。
这整个灵玉观,就是个巨大的风水局。
一殿一阁,一廊一柱,都卡在“靈”字笔画的关键节点上。
外人进来只觉得曲折幽深,容易迷路,戴灵均却知道,这是祖师爷们花了百来年心血,依着静灵山的地脉灵气布的阵。
他在这观里长大,闭着眼都能走个来回。
哪块地砖冬天暖和,哪根廊柱下雨天容易潮,他心里门清。
也只有待在这观里,他身上那股老是留不住劲的虚弱感才能消停点,像是破锅盖终于找到了合适的锅,虽然还漏风,但好歹能捂一捂。
可今天,这“锅”好像有点捂不住他了。
他又铺开一张纸,发誓不想那破学校。笔尖刚动,师父冷硬的声音又在脑子里响起来:
“陈年旧账,烂泥潭子!少往前凑!”
笔尖又是一抖。
他气得把笔一撂,盯着那歪掉的符咒生闷气。
凭什么不能凑?那地方到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死了人是晦气,但都过去多少年了,还能闹出什么花样?
他想起去年帮镇尾李寡妇家看宅基地。
那地方以前是乱坟岗,李寡妇男人死得早,她硬是拖着俩孩子在那起屋,也没见出啥大事。
怎么到了学校这儿,师父就紧张成这样?
还有王老六家那牛。
他今早确实是泄了丝真元进去,不然那草笼子效果没这么快。
师父骂他糟践东西,他认。但他就是看不得王老六那急得快哭出来的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