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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捅破窗户纸（第1页）

省城“时代潮流”商场的成功，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巨石，激起的涟漪远远超出了刘海的预期。丰厚的利润如同奔涌的活水，让他有了更足的底气去规划未来。他不再满足于让柳秀珠独自守在靠山屯那偌大的房子里，守着那份越来越像是“后方基地”的产业。

在一次回市里查看李秀芳打理的柜台时，刘海做出了一个决定。他在市里一个相对安静、但生活便利的新建小区，买下了一套三室一厅的商品房。房子宽敞明亮，有独立的厨房和卫生间，雪白的墙壁，光洁的水泥地面，在这个年代，己是相当体面的居所。

“秀珠姐，以后这里就是咱们在市里的家了。”刘海带着柳秀珠来看房时，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歉疚和补偿心理，“省城那边刚起步，我暂时还得主要待在那儿。你和秀芳先住在这里，相互有个照应，也省得你在村里一个人冷清。”

柳秀珠抚摸着光洁的窗台，看着窗外不再是山野而是楼房街景的陌生环境，眼神有些茫然，但更多的是对刘海安排的顺从。“俺听你的。”她轻声说，没有多问，只是默默地将从村里带来的、属于她和刘海的衣物一件件挂进新买的衣柜里。她知道，海子的世界越来越大，她不能，也不想成为他的牵绊。

李秀芳对于柳秀珠的到来，心情是复杂的。一方面，她早己习惯了在市里与刘海独处的甜蜜时光，柳秀珠的到来意味着这种独占性的结束；另一方面，经过这几年的磨合，她对柳秀珠早己没了最初的敌意，反而生出几分姐妹般的情谊，也明白柳秀珠在刘海心中不可动摇的地位。她热情地帮着柳秀珠安置，教她如何使用煤气灶，如何调节新式的淋浴器，两个女人在布置新家的过程中，关系似乎又近了一层。

就这样，一个在外人看来颇为奇特，但在内部却逐渐形成微妙平衡的“家”，在市里悄然成型。刘海奔波于省城和市里之间，柳秀珠操持着这个新家的内务，李秀芳则继续经营着市里的柜台。当刘海回到市里时，这个三室一厅的房子里，便会弥漫着一种混合着温情、默契与一丝难以言喻尴尬的家庭氛围。

而在省城，刘海与陈静初的交集，果然如他所预料的那般，越来越多。

陈静初大学即将毕业，课业相对轻松，空闲时间多了起来。她似乎对刘海这个白手起家、充满传奇色彩的“个体户”充满了好奇。她会来“时代潮流”商场逛逛，有时是独自一人，有时是和同学一起。她不再仅仅满足于旁观，开始会主动和刘海交谈，问一些关于经营、关于南方见闻的问题。

刘海也乐于与她交流。和陈静初聊天是轻松的，她聪慧，有见识，能理解他一些超前的想法，偶尔提出的建议也往往能切中要害。他们的话题渐渐不再局限于生意，会聊到刚刚兴起的流行音乐，聊到电影院新上映的外国片子，聊到报纸上关于国家政策的讨论。

刘海开始邀请陈静初在课余时间一起出去。他们去过高档些的饭馆，刘海学着城里人的样子，笨拙却真诚地请她吃西餐，虽然牛排被他切得七零八落；他们也去过公园划船，春日的湖面上，杨柳拂岸，陈静初脱下鞋袜，将白皙的双脚浸入清凉的湖水中，笑得像个孩子，那一刻，她褪去了所有的清冷，明媚得让刘海晃神；他们甚至还去看过一场歌舞厅的表演，在光怪陆离的灯光和震耳欲聋的迪斯科音乐中，陈静初虽然只是安静地坐着，但眼中闪烁的光芒，显示着她内心并不平静。

刘海细心地看着她的一切。他发现她喜欢甜食，尤其是一种叫“奶油蛋糕”的稀罕物；发现她看书时，会无意识地用手指卷着发梢；发现她听到有趣的事情时，眼睛会微微弯起，像两弯月牙。

他为她打开了一扇通往山野和商业之外世界的窗，而她，则让他触摸到了这个时代前沿的、带着书卷气息的脉搏。一种超越最初好奇与欣赏的情愫，在两人一次次的接触中，悄然滋生，弥漫在省城喧嚣的空气里。

这天晚上，刘海请陈静初在一家环境雅致的杭帮菜馆吃了晚饭。饭后，华灯初上，两人沿着栽满梧桐树的街道散步回学校。晚风拂面，带着初夏的暖意。

在一个相对安静的路灯下，刘海停下了脚步。他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系着丝绒缎带的精致盒子。

“静初，”他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有些低沉，“送给你。”

陈静初惊讶地看着他，路灯昏黄的光线在她长长的睫毛下投下阴影。“又送我东西？上次的墨镜我还没……”

“打开看看。”刘海微笑着，眼神里带着期待。

陈静初迟疑着接过盒子，轻轻解开缎带。盒盖掀开，黑色天鹅绒衬垫上，躺着一条纤细的银质项链，项链的坠子是一颗小巧玲珑、打磨光滑的心形水晶，在路灯下折射出纯净剔透的光芒。

“这……”陈静初呼吸一滞，抬起头，撞进刘海深邃而专注的目光里。她的心跳骤然失序，脸颊不受控制地飞起红霞。她不是不懂这意味着什么。这几个月来的点点滴滴，刘海对她超乎寻常的耐心和包容，那些带着试探的约会，以及眼前这条明显价值不菲、寓意非凡的项链……一切都在指向一个答案。

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他不再是两年前那个带着一身土气却眼神明亮的山村青年。现在的他，穿着合体的西装，身姿挺拔，言谈举止间充满了自信和一种经过历练的成熟魅力。他开拓了她贫乏的想象，满足了她对“能干大事”的男人的所有幻想。

一股巨大的勇气，混合着少女怀春的羞涩和孤注一掷的决绝，涌上心头。

“刘海……”陈静初的声音微微发颤，她紧紧攥着那个首饰盒，指节泛白，勇敢地迎上他的目光，“我……我们……我们算是在谈恋爱吗？我……我想做你的女朋友。”

终于说出来了。她低下头，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膛，等待着命运的宣判。

刘海沉默了。他看着眼前这个如同水晶般纯净美好的女孩，看着她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的肩膀，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被优秀女性青睐的满足，有对她勇敢表白的感动，但更多的，是真相即将揭晓前的沉重与一丝不忍。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平静，却带着千钧之力：“静初，你是个好女孩，非常非常好。我喜欢和你在一起，很开心。”

陈静初猛地抬起头，眼中迸发出惊喜的光芒。

但是，刘海接下来的话，却像一盆冰水，将她瞬间浇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