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海还没说话,李秀芳却抢先一步,柳眉倒竖,对着赵老蔫反驳道:“赵叔,你这话就不对了!刘海去县里是正儿八经学了技术的!现在国家都鼓励科学种田,发展多种经营!你不能自己不敢干,就说别人不行吧?”
她这话说得又快又脆,带着一股城里姑娘的泼辣劲儿,把赵老蔫噎得首瞪眼。
刘海有些意外地看了李秀芳一眼。李秀芳感受到他的目光,脸上露出一丝得意,微微挺了挺胸脯,仿佛在说:看,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柳秀珠在灶房门口,看着李秀芳那副急于在刘海面前表现的样子,抿了抿嘴唇,没有说话,只是默默转身回了灶房,锅铲碰撞的声音,比平时响了不少。
刘海没有理会李秀芳的“助攻”,他看向赵老蔫和其他犹豫的村民,语气平静而诚恳:
“赵叔,各位叔伯,你们的担心,我明白。种药材是有风险,不如种粮食稳当。但是,大家想想,咱们祖祖辈辈种粮食,除了交公粮,一年到头能落下几个钱?够给孩子交学费?够给老人看病?够翻修这漏风的房子吗?”
他的话,像锤子一样敲在不少人的心坎上。是啊,辛苦一年,也仅仅是糊口而己。
“我刘海不敢打包票一定就能发财。”刘海继续说道,“但我可以保证,愿意跟着我干的,土地租金我照付,前期种苗、肥料,我可以先垫一部分,等技术掌握了,见了效益,大家再还。我会把从县里学来的技术,毫无保留地教给大家。咱们抱成团,一起闯一闯!成了,家家户户都能盖新房,娃都能念好书!就算……万一不成,损失,我刘海承担大头!”
他这番话,掷地有声,既有远景的描绘,也有现实的担当。院子里安静了下来,只有风吹过竹篱笆的细微声响。
赵老蔫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但看着刘海那坚定而真诚的眼神,再看看那五间气派的新房,最终把话咽了回去,嘀咕了一句:“……反正俺先看看。”
但更多的人,眼神开始活络起来,互相交换着眼神,低声商议着。
李秀芳看着站在院子中央,从容不迫、侃侃而谈的刘海,看着他身上那股与年龄不符的沉稳和魄力,只觉得心跳加速,脸颊发烫。这样的男人,才配得上她李秀芳!
她趁热打铁,声音甜美地对众人说:“我觉得刘海说得对!咱们不能一辈子困在这山沟沟里,就得有点闯劲!我虽然是个女的,帮不上大忙,但我支持刘海!我相信他一定能带着咱们村闯出一条路来!”
她这话,与其说是对村民说的,不如说是对刘海表的态。
刘海微微蹙了下眉,对于李秀芳这种过于积极的“站队”,他并不觉得欣喜,反而有些麻烦。他不想过早地被绑上任何标签,尤其是这种带着明显个人情感的。
他没有接李秀芳的话茬,而是对众人说道:“这事不急,大家回去跟家里人好好商量商量。有意向的,过两天可以来找我登记。我还是那句话,自愿参加,风险共担,利益共享!”
人群渐渐散去,院子里恢复了平静。二狗和刘富贵兴奋地围着刘海,讨论着哪些地合适,怎么规划。李秀芳还想留下来跟刘海多说几句,但看到柳秀珠端着一盆热水从灶房出来,径首走到刘海面前,柔声说:“海子,忙了半天了,快洗把脸,准备吃饭了。”
那语气里的亲昵和自然,是外人无法介入的。
李秀芳眼神一暗,咬了咬嘴唇,勉强笑了笑:“那……你们先忙,我回去了。”说完,有些不甘心地转身离开了。
晚饭是在新房的堂屋里吃的。虽然桌椅还是旧的,但坐在宽敞明亮的新房子里,感觉完全不同。
柳秀珠默默给刘海夹着菜,犹豫了很久,还是轻声问了一句:“海子,李秀芳……她好像……挺帮着你说话的。”
刘海扒了一口饭,头也没抬:“她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咱们自己要把事情干成。”他放下碗,看着柳秀珠,语气认真,“秀珠姐,不管什么时候,外面的人和事,都影响不了咱们。”
柳秀珠看着他清澈坚定的眼神,心里那点因为李秀芳而产生的不安,瞬间消散了。她用力点了点头,脸上重新露出温婉的笑容:“嗯!俺信你!明天俺也去跟相熟的几个婶子说道说道,让她们家的男人也跟着你干!”
夜色渐深,新盖的瓦房里,灯火通明。
刘海伏在崭新的、还带着木头香味的桌子上,摊开图纸和笔记本,开始详细规划药材种植基地的蓝图。哪片地种什么,需要多少人工,资金如何周转……一项项,一条条,在他脑海里清晰起来。
窗外,月朗星稀。靠山屯这个寂静的小山村,因为一个年轻人的归来和一個大胆的计划,正在悄然酝酿着一场变革的风暴。有人期待,有人怀疑,有人观望。而风暴的中心,刘海,目光沉静,笔尖在纸上划过,沙沙作响,如同春蚕食叶,坚定而充满力量。
他知道,说服村民只是第一步,真正的硬仗,还在后头。但他无所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