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头,正准备再看一眼,骨头忽然在崔大力手中震动,发出一声刺耳的低鸣。那声音像有人从很深很深的水下,用铁撞击骨器,带着沉闷的回响。
随即,平整的水面迅速鼓起无数细小的泡沫,翻涌间,一道灰影从水下掠过——体型巨大,形状模糊,像鲸又像某种满身细触须的古生物,速度极快,转瞬消失在码头斜下的黑暗中。
骨头表面浮出的雾气被骤然吸走,仿佛那灰影只是来嗅它的气味。
与此同时,韩雪的蓝丝在她的手腕猛然立起,仿佛被风拽动般向水面的方向探去,丝端在空气里轻颤,不受她控制。她的脸色蓦地一白,另一只手急忙捂住耳朵——
“它在……说话……”她颤声,“好多……好多画面。”
崔大力迅速按住她的肩,将一枚黑铁丸抵在蓝丝的根部。蓝丝立刻收缩贴回皮肤,韩雪整个人像重获空气般大口喘息。
“别让它建立第二条线。”崔大力低沉地说,“那是残魂的遗觉,你沾得再深,一辈子就别想跑出潮心了。”
我们正要后退,突然,水面正中的那片“镜”中,有什么缓缓上浮。
那东西比人形略高半个头,半透明,轮廓——分明就是我自己。只是它的动作比我慢半拍,像用极烂的延迟同步着我此刻的呼吸与眨眼。
“别动!”崔大力的声音几乎是咬出来的,“这是溯影——它会替换掉你,把你拽进下面那一片里,让帧差对齐。”
我屏住呼吸,不敢移动脚趾。那“我”持续看着我,眼神空而深,仿佛后面有无尽的水层。它的嘴角忽然牵动一下——一丝近乎不可察觉的笑意,然后缓慢抬起右手。
**不——!**我努力控制自己不去跟随这个动作,指尖却因紧绷传来微颤。
就在我以为自己会崩溃时,那影子仿佛被水下某股暗力猛然拖下,“扑通”一声消失不见,水面重新恢复平整。
骨头的光在此刻骤然暗去,雾气重新贴近它的轮廓,不再乱逸。
崔大力拉着我们快速离开码头,边走边在木板上撒下一排极细的粉末,像是在标记某种界限。
到了泥滩起始处,他才停下喘息:“这地方……裂口己经稳定到足以随时开合了。有人或东西,在喂它。”
我们走上滩涂时,我看见沙地上原本空无一物的地方,新出现了三串湿脚印——脚印拖着水光,清晰非常,每只“脚”中间有一条细长裂缝,像鱼鳍印。
脚印方向正是从码头指向内陆,而尾端的水痕在靠近芦苇前莫名中断。
韩雪的喉结动了动:“有人先我们一步来过?”
“不是人。”崔大力盯着印痕,声音低到令人发毛,“是它的人。”
他没解释更多,只催促我们加快脚步。夜色下,缠绕的芦苇像一道道暗影墙,包裹了来路。
回头望去,废码头的位置在夜色里己经完全看不见——只有那片水面下的某处,好像依旧站着一个半透明的“我”,一动不动地仰头望着岸上离开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