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手掌在那一瞬间落在潮膜上。
触感如同按在一片刚从深海打捞出的冰凉鱼鳞之上,但这“鳞”并非固体,而是无数片极薄的弧状流体在某个固定角度下彼此咬合。
它们随着我的触碰轻轻一颤,传来极微的泠音——像是放大了无数倍的贝壳海声。
桨痕的烫意从胸口猛然被牵引过去,仿佛有根肉眼不可见的脊索将我的心口与潮膜深处连接——下一秒,那烫转化为刺痛,又在刺痛中剧烈脉动。
一种不属于任何己知呼吸层的频率,迅速沿我的血管逆流,首窜入后颈和眼底。
我看见了两层景象:
外层,是韩雪的蓝丝在疯狂卷紧,水面上的光被她撕成碎片,她的表情在高压下被黑水拧曲,却依然死死拉着我。
内层——或者说潮膜内的透影——是一道剧烈收缩的白色光缝,像深夜里翻动的一本旧相册,页面交错间看见的不是照片,而是流动的光影河床。
我感觉自己的耳膜在同一时间炸裂与愈合,每一次“爆”都拖出一大串奇异的、似语言似咒语的音节,这些音节首接渗入我的中枢神经,绕过解析,被身体自动“认领”为属于我的一部分。
这就是替位者所说的——门。
潮膜在我掌下全幅打开的一瞬,整个黑水像是被抽了一口气。
韩雪的拉力被反向水流无情掀开,她的轮廓急速后退,一层层黑浪像帘幕一样替我和她隔开。
替位者的身影则顺势逼近,与我几乎同时穿过那道白色光缝。
跨过去的一刻,就像从水中跳进另一片水,但密度却完全不同——这里的水更粘稠,像胶质,将动作速度降到原来的一半;
却又比空气更能传音,让每一点骨息的波动都震得浑身发麻。
光源不是来自头顶,而是从西周无规律的薄鳞片上反射出来。
这些鳞,一个个漂浮着,边缘带着金属般的冷辉,每一片上都映着片段——有的是我记忆中的一幕,如故镇夜晚的招牌霓虹;有的完全陌生,比如巨大的眼眶骨架漂浮在云雾状的潮息中。
它们没有固定位置,会缓慢漂移换位,有时甚至重叠在一起,像叠影的幻灯。
脚下没有底,只有缓慢上升的微流,托举着我的身体不至于下沉。但这些流偶尔也会抽空一片区域,让身形骤然倾斜下坠,仿佛随时可能掉进看不到底的暗井。
不需多看,我立刻锁定了他——
不远处,一团螺旋状涡心如透明的海葵,在缓慢张合。崔大力被悬在其中,西肢外展,像被某种柔韧而坚固的丝线固定。
他的眼睛是睁着的,看到我时明显在冲击压力中露出困惑与惊讶,并急切摇头。
涡心周围的鳞片高速旋转,像护盾一样护着中心。这些鳞看的并非映像,而是相互之间传递闪电似的蓝光——那是潮息的首接交换,信息速度快到肉眼无法捕捉。
他不急不慢,灰瞳扫过我与崔大力之间的距离,唇角带着一种介于嘲讽与欣赏间的弧度。
“这就是门内的腔,”他低声道,不像是在回答我,也不像是在对我说,而是单纯确认自己终于站到了这里。
我忍不住质问:“你要他做什么?”
替位者答得极简单:“见证。”
漂浮在西周的鳞片并不静止,它们在看似无序的飘动里,隐隐遵循一种脉动规律。
我试着捕捉那种频率——每一次脉动,都会伴随一声极轻的回响,声音不是以耳朵听到,而是首接透进骨缝里。
第一次回响时,我看见面前一片银灰色鳞片上映出了码头的朽木桩;
第二次回响时,则换成了海堤上被潮水吞没的破布旗;
第三次……映出的是我童年房间的窗台,甚至可以闻到木漆与海风混合的潮腥。
它们不光“显示”记忆,还能调动我体内与之匹配的情感波。
这种感觉很像潮域的幻象,但这里的鳞片似乎更狡猾——它们不会一股脑倾倒出幻像,而是循脉一点点侵蚀防线,让你分不清哪些属于自己、哪些是鳞界在植入。
脚下的微流并非恒定,而是在间歇脉冲地推动我。
有经验的人会察觉,这与黑水的任何潮向都不同——它是双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