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股猛力从背后扯住他,像钩子钩住了肩胛骨,把他往上拽。那力道冰冷却熟悉——是老人的手。李砚本能地想去抓父亲,却只触到一片凉得刺骨的水,蓝灯在指尖滑开,像一枚远去的星。
耳边轰然一声,压得他眼前一黑。等他猛地睁开眼,自己己经跪在桥心,双手撑着湿滑的石板,喘息急促。身后是老人,额头的汗水混着血水往下淌,嘴唇发白。
“你看见他了。”老人不是问,而是笃定的陈述。
李砚抿着唇,没答。他还不确定,那真的是父亲,还是蓝灯为了牵他下去的幻象。但父亲掌心那半块压灯石的影像,却牢牢刻在脑海里。
“石,是断的。”他忍不住低声说。
老人的瞳孔明显一缩,沉默了两秒才道:“那另一半……在蓝灯手里。”
风声骤起,桥栏上的冰棱被吹得叮叮作响。老人扶着他往桥尾走,脚步却比来时沉重了许多。雪地上,他们的影子被雾吞得支离破碎。
回到家,母亲看见两人全身湿透,脸色瞬间变得极差。她默不作声地递来干衣,又在炉火上添柴。火光跳起时,李砚看见她的手背在微微发抖,不知是冷,还是别的原因。
夜深后,老人把他单独叫到屋外。院子里雪落得很轻,耳边只有风吹过墙角的声响。
“你父亲当年救过我。”老人说,“按旧约,那年该轮到我渡,可你父亲替了我。他没用黄灯渡魂,而是放了蓝灯,把自己锁在河里。”
“为什么?”李砚忍不住问。
“有人要他命,他只能用蓝灯躲起来。”老人苦笑,“但蓝灯的代价——是要从血脉里牵一个下去,替他守灯。”
李砚的心骤然沉了下去。他忽然明白,那温和的“你来了”,背后其实是无法拒绝的绑缚。
“另一半压灯石,是唯一能解蓝灯锁魂的东西。”老人又说,“可去拿它的人,十个九个回不来。”
雪花在他们之间落下,像隔出一层不厚却无法撕开的帷幕。
那一晚,李砚辗转难眠。梦里,他一遍遍看到父亲站在蓝光之下,掌心的石片闪着幽微的黄,像是在脉动。每一次,他都想伸手去拿,可总在指尖触到的一瞬,惊醒过来,发觉自己全身冰凉,掌心的铜钱仿佛也在心跳。
天还没亮,镇子上空忽然传来一声闷响,像极了冰面忽然塌陷的声音。远处的寒河桥方向,雾猛地散开一角,一道蓝光冲天而起,照得雪地上染出一片诡异的青色。
李砚在屋檐下愣住,那光就像一根无形的线,笔首地指向他站立的地方。
他听见父亲的声音,清晰得仿佛在耳边——
“别怕,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