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女儿坚持之下,李沐妍终是退让。她俩步入客栈,站在萧灼门前悄悄商量,“母妃,父王在屋里等孩儿回来呢。他见您来了,定会喜出望外,您切记不许再骂他了哦!”
李沐妍在其摆布之下,已然乖得没了脾气,回过神来时,不知不觉已立于萧灼榻前。
只不过……
萧灼根本没像棠棠所述那样在期盼她的到来,相反,他正枕着日上三竿的暖阳,安逸地呼呼大睡。
她心头暗涌的悸动,瞬间沦为了羞耻。她带着几分讥讽,冷言道,“你看,他哪是你口中的模样?这不还睡着嘛。”
棠棠未曾料到,父王怎会在紧要关头掉了链子?“他……他平日不这样,今日这是怎么了?”说着,她欲上前叫醒他,却被母妃轻拦下来。
李沐妍凝视着他的睡颜,这张脸从客观来说,依旧俊美得肆无忌惮,可从中唯有一处令她不快,她怒极反乐,发出一声嗤笑。
许是二人的动静扰了他的清梦,萧灼甚是不悦地张开眼睛,带着几分愠怒回望李沐妍。
她愤懑难抑,尤恨他那一圈浓密的短须,如同眼中钉般扎她的眼。她一时火冒三丈,忍不住骂道,“留什么小胡子?以为这样很好看吗?活像个半截入土的老泥鳅,丑死了!”
谁知这萧灼,不仅昨晚故意冷落她,今日她已至他榻前,他仍漠视如初。只见他翻了个身,又接着酣睡了。
她气得拳头发紧,决意再不理会此人。
见母妃已跑,棠棠急忙追上挽留,“母妃且慢!孩儿把父王叫醒!您俩好好聊聊行嘛?他真的很想您!!”
“别替他找补了!我与你父王早已恩断义绝,没什么好聊的。对了!”她忽地在楼梯上驻足,回身向棠棠正色道,“我不是你母妃,我是你娘亲!不要再乱叫了!”
“沐……?!”
闻其声,母女二人齐齐抬眸望去,只见那萧灼似被惊醒,匆匆披上外袍,便冲了出来,站在楼梯前一筹莫展地看向她。
棠棠趁机急言,“母……娘亲您看,父王醒了!您不是来看父王的嘛?快别走了!”
“你!”李沐妍抬眼怒瞪萧灼,复又转向棠棠,忿然道,“你们俩……简直是一丘之貉!你跟着他都学坏了!”她愤然指向这父女俩,“都不许跟着我!”
说罢,她怒气冲冲地离开了他们的客栈。
棠棠急得直跺脚,上楼向父王泄愤,“父王您怎么回事?孩儿好不容易帮您把娘亲请来了,您却……这回连孩儿都成您一丘之貉了,该如何是好?!”
李沐妍走后,萧灼的脸色变得一言难尽,他冷冷发问,“是你求她才来的?”
“这,这是……”棠棠迟疑支吾,未能回应。
他不想听她解释,抬手示意她闭嘴。随即又退入房内,独自一人呆了许久。
——
午后时分,他倏地起身离屋,向杨从武下达指令,“速去通告商会会长,王都来的大官儿今晚要设宴款待商会诸君,务必把那瑞知香的李沐妍也给请来……”
一则消息的传播,在他处走的是陆路,到了富宿则走了水路。不出半个时辰,全城的商会掌柜皆已闻讯,而被那大官儿点名邀请的李沐妍亦不例外。
她询问那传话来的小厮,“敢问今晚该去哪里赴宴?”
小厮满脸喜色直言,“今晚商会老爷们齐聚,况且王都的大官儿难得来一回,自然是得见识见识咱富宿最美最香的……桂音楼啦!”
她闻言脸色一僵,不由发出声啐笑。
——
夜幕降临,萧灼独坐在前往酒楼的马车里,双眸紧闭,心事重重:萧灼,别像个毛头小子一样莽撞。此行难得,无论如何也该与她心平气和地见上一面。今日借此宴,了却她入会之愿。呵,她总该识趣吧?
龙灯节落幕,富宿街头略显寂寥。车内昏暗,害他顿陷幽冥之境。待马车驶入繁华市井,四周酒楼灯火璀璨,方使他又逐渐看清眼前。可今晚目的地尚远,车外,酒楼前小二的吆喝声也逐渐变了味儿。
“来咯来咯,客官来瞧瞧。咱这儿的好姑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春心姑娘排了新舞,各位公子还不快来瞧瞧?!”“一夜春宵值千金,客官快来看看!”
萧灼微感诧异,轻掀窗帘,眼前果真是一条美人如云,欢声缭绕的伎馆乐街。他随即问道,“怎么来这儿了?”
车外的杨从武如实答,“回主子,商会会长推荐的地儿就是这里。您看,前头似乎就到了,众人都在迎候我们呢。”
“哼……”他按下不表,又再次叮嘱杨从武,“对了,若实在有人要打听我的身份,你当如何对答?”
“属下记得!就说您是骠骑大将军李沐修。”杨从武说着说着偷笑起来,“此名号一出,那些人可不都得乱猜了?凭他们那般欺负了娘娘,还不得吓得屁滚尿流?哈哈哈!”
“呵,就该如此。”萧灼的语气里丝毫没有戏谑的雅兴。
马车停驻桂音楼前,富宿一众有头有脸的老爷们纷纷引颈期盼,静待贵客现身。
会长立在人群之首,作为代表,道尽一番恭维之词。
车里,传来贵客犀利如刃的质问,“会长大人,本官好意请诸位共宴,意在探寻富宿未被朝廷发掘的新奇玩意儿。你把本官的宴请设在这种地方,意欲何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