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翻身撞向后窗。木框年久失修,应声脱落。寒风裹着雪花灌进来,我跌出窗外,摔进巷中积雪。背部剧痛,喉头一甜,差点呕出血来。
“快!提刑大人还没断气!”
“追!别让他跑了!”
喊声从屋内炸开。
我咬牙爬起,踉跄前行。雪越下越大,巷道幽深,两侧高墙如削。我靠着墙根挪步,每一步都在雪地上留下浅浅血痕。提刑司位于城北,而我要去城南——那里住着汴京第一仵作程万年的女儿,程九娘。她是唯一可能帮我验明真相的人。
风雪中,耳畔低语仍未散去。
“救我们……你说得出真相……”
我抬手抹去鼻下血迹,把折扇紧紧攥在掌心。这扇子不知为何始终没被收走,像是冥冥中有意留存。
忽然,脑海中浮现出一道身影——一个虬髯遮面的老瞎子,拄着刻满符文的桃木杖,右手握着骷髅头,嘴里念叨着:“血月当空,提刑开锋。”
我没见过他。
可这画面如此真实,仿佛曾在梦中反复出现。
难道……他是引我穿越之人?
来不及细想,身后传来翻窗落地的声响,有人追出来了。
我加快脚步,沿着小巷往南疾行。汴京城布局如棋盘,提刑司距程宅约六条街,若能避开巡夜衙役,半个时辰可达。但此刻体力透支,伤口隐痛,随时可能倒下。
袖中那张笔录硌着手臂,是我唯一的希望。
三名死者皆为平民女子,死状相似,初报为疫病暴毙。但她们临终前的画面透露出共同点——中毒迹象明显,且有人为掩盖痕迹的举动。若此案真是冤案,背后牵连的绝不止一人。
难怪要灭口。
我一边奔跑,一边回想现代所学毒理知识。井水投毒多用砒霜或乌头,药碗调包则常见于家宅谋害。指甲发黑是典型氰化物反应,但在宋代应无此物,更可能是含硫矿物毒剂……
思维运转让我稍稍清醒。
穿过一条窄弄,前方出现十字路口。左通鼓楼大街,右接胭脂巷,首行通往南市桥。我选了右侧小道——人少,利于隐蔽。
刚拐入巷口,忽觉脚下一滑,整个人扑倒在地。积雪掩盖了青石板的凹陷。我挣扎欲起,却发现左手折扇掉落雪中。
拾起时,扇骨竟渗出一丝淡香。
很淡,像是陈年药味。我不解地翻看,见扇柄处有细微裂纹,似曾打开过又合上。难道这扇子另有玄机?
远处传来呼喝声,火把光亮己在街尾闪现。
我收起折扇,继续前行。
风雪渐猛,整座汴京陷入白茫。我拖着伤体穿行于暗巷之间,耳边亡魂低语不断,眉心朱砂痣隐隐发热。我不知道自己能撑多久,也不知道程九娘是否会收留一个逃犯。
但我知道,只要我还听得见死者的声音,这案子就不能烂在土里。
活下来,才能翻案。
我抬起头,望向城南方向。程宅所在,灯火未熄。
我一步步走去,身影消失在风雪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