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拾起半截断刀,指腹断口,察觉到细微颗粒附着。取下错金铁尺边缘刮下一抹粉末,两物相碰,竟有轻微震颤共鸣。
“含金属。”我说,“混入了铁屑或铜末。”
程九娘点头:“有人在尸体焚烧前,往体内注入了金属熔液,或者……让其服下某种药剂,使骨骼耐高温。”
胡三娘终于开口:“那是‘炼骨封魂’。”
我们齐看向她。
她靠在铁栅旁,手指无意识抚过发簪:“黑虎堂早年对付难缠的证人,就用这法子。先把人关进地火室,慢慢烤,首到骨头吸饱火毒,再对外宣称是火灾致死。等仵作来验,刀砍不进,魂也留不住——因为真伤在骨髓里,表面全是焦皮。”
程九娘冷笑:“所以你们连死人都骗。”
“不是我们。”胡三娘抬眼,“是蔡攸。他怕有人查到‘人蜡’源头,干脆把知情者炼成‘假焦尸’,混进焚化堆里。”
我低头看这具尸体——手腕烙“丙七”,与顺安号救下的少女相同编号。他是丙字窑的囚工,却未被制成蜡尸,而是单独处理。
为什么?
除非他知道的东西,比一具“人蜡”更重要。
除非他亲眼见过**活人入炉**。
我强撑起身,用铁尺支撑跪坐姿势,从怀中摸出随身携带的《洗冤录》残页,翻到“焚尸辨伪”条目。程九娘凑近,指着其中一行:“凡骨色赤而脆者,火死也;若骨黑而坚,或带熔痕,则非一时之火。”
她用断刀尖蘸了灰,在纸上画下骨骼裂纹走向:“你看,这些裂痕呈放射状,从内向外扩散——说明焚烧时体内有压力积聚。若是死后焚尸,不会有这种反应。”
“那就是……”小拇指喃喃,“他是被活活烤死的?”
程九娘没说话,只是将翡翠镯贴上尸骨断面。镯光微闪,又是一抹青绿。
“镯子认出毒。”她说,“不是砒霜,也不是蜂髓——是一种混合药剂,主料是朱砂、硫磺和……龙脑。”
我心头一震。
龙脑出自南疆,价比黄金,常用于皇室熏香。但它另有一个用途——**助燃提温**。若与硫磺同服,可在体内形成易燃物,一旦遇高温,便会自燃。
他们是给死者吃了药,再推进炉子。
这样烧出来的尸,内外皆焦,连五脏六腑都碳化殆尽,根本验不出真正死因。
这才是“炼骨封魂”的真相:不是为了防腐,是为了**彻底抹除证据**。
我抬头看向胡三娘:“你说这法子专为防仵作,那有没有例外?”
她摇头:“理论上没有。除非……能在骨裂前取出内脏样本。”
程九娘立刻动手,用断刀残刃配合铁尺边缘,小心翼翼剥离肺部残片,装入袖袋。她又割下一段肠管,发现内部有未燃尽的黑色颗粒。
“他死前吃过东西。”她说,“不是牢饭。”
我接过颗粒细看,质地坚硬,略带甜味。
“蜜饯?”小拇指凑近闻了闻。
“不。”程九娘摇头,“是药丸外壳。龙脑味很淡,但确实存在。”
我忽然想起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