频阳!
与此同时,远处传来黑夫暴怒的咆哮和金属撞击的巨响!
“妈的!给老子出来!”黑夫带着一群红了眼的刑徒,正抡着锄头、铁镐,疯狂地刨挖着冰墙底部未被完全融化的残基。他们只想抠出几块值钱的玉料或青铜碎片,换取片刻的温饱或一口劣酒。一把沉重的青铜锄头狠狠砸在一块冻得异常坚硬的冰坨上!
哐当!咔嚓!
冰坨应声碎裂!一件被冻在冰核深处的器物轰然坠落,砸在泥泞中,溅起大片污秽!
那是一柄造型古朴厚重的青铜钺!钺身宽阔,刃口布满绿锈却依旧透着锋锐的寒光。最引人注目的是钺身中央,一个清晰而狞厉的饕餮兽面浮雕!而在兽面额头正中,赫然刻着一个徽记——一只展翅欲扑的玄鸟!这正是频阳王氏一族世代传承的家徽!
“不可能。。。”王翦几步抢到近前,甚至顾不上泥泞,一把抓起沉重的青铜钺。冰冷的触感首透骨髓。他指尖颤抖着拂去钺身上的冰泥,抚摸着那熟悉的玄鸟徽记下方一行古老的铭文——“王齮征戎,襄公十三年”!
“祖父的战钺。。。”王翦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此乃我祖父王齮随秦襄公西征犬戎时的佩钺!他老人家薨逝后,此钺随葬频阳祖陵深处。。。己近三十年!”
嗡——!
被他随手丢在泥泞中的虢公盘龙璧,突然发出刺耳的嗡鸣!这嗡鸣声并非来自玉璧本身,而是与王翦腰间鞘中的断水剑产生了强烈的共鸣!双器共振,发出凄厉如鬼哭般的锐响!璧身上未干的血沁如同活蛇般疯狂游走,在泥泞的地面上再次快速勾勒!
这一次,血线描绘的轨迹不再是山川,而是深入地下!蜿蜒的线条首指骊山,钻入皇陵地宫深处,最终停留在核心墓室一具巨大的棺椁上!血线清晰地描绘出棺椁被开启,而一具面容模糊的尸体面部,正覆盖着一块与虢公盘龙璧纹路完全相同的玉璧!
“将军!咸阳八百里加急!”浑身浴血的传令兵跌跌撞撞冲过泥泞,扑跪在地,双手颤抖着捧上一支密封的铜管。
王翦劈开铜管,扯出里面染血的帛书。暮色中,少府监的印鉴和冰冷的小篆刺入眼帘:
“。。。弩机‘李’字经廷尉府、将作监三方勘验,确系赵将李牧手书无疑。然机括铜料非同凡品,含东海‘鲛泪砂’之独特成分。。。此砂唯陛下骊山皇陵镇墓神兽内腑方有微量储藏,乃方士徐福秘炼之物,外间绝无可能流通。。。”
寒风卷着未熄的战场火星,掠过王翦冰冷的玄甲,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频阳祖坟被盗!祖父战钺重现北疆!匈奴弩机竟联着骊山皇陵!虢公玉璧首指皇陵地宫!此刻,连象征家族荣耀的青铜钺都诡异地破冰而出,指向频阳!
这北疆漫天的风雪,这冰层下累累的周室白骨,这燃烧着未熄战火的关隘,仿佛都成了一个巨大阴谋的幕布。一只无形的、冰冷的手,正沿着虢公怨魂和玉璧血线铺就的幽深路径,一路向南,向着大秦的心脏、那盘踞在八百里秦川之上的黑色巨龙——咸阳宫阙,发出最阴毒的掘进!
王翦眼中寒芒爆射,猛地弯腰,将手中那块兀自嗡鸣的虢公盘龙璧,狠狠按进冰冷污浊的泥浆深处!
“给我镇!”
就在玉璧青光被泥污彻底吞没、夔龙纹路消失的刹那——
轰隆隆!
众人侧后方的冰墙残存根基发出一阵令人心悸的闷响,猛地向下坍塌了一大片!崩落的冰块和冻土砸入泥浆,激起巨大的泥浪。
泥浪翻涌平息后,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坍塌处暴露出的景象死死攫住!
在殉葬坑累累白骨的更底层,在冻结的黑色冻土之中,赫然斜插着半块断裂的巨大石碑!石碑顶端被侵蚀得模糊不清,但下方露出的碑体上,深深刻凿的碑文虽历经岁月和泥水浸染,却在战场残余火光的映照下,反射出刺目而诡异的血红色光泽,如同地狱的铭文:
“秦弓劲,楚火烈,周璧为引,九鼎倾裂”
而在那触目惊心的血色碑文下方,一行被冰泥半掩、却依旧清晰可辨的小字,如同冰冷的诅咒,狠狠刺入王翦的眼帘:
“频阳王氏,受璧而始,奉璧而终”
冰泥吞没了夔龙玉璧,却浮出了血色谶碑;
北疆的风雪裹挟着周室亡魂的呜咽,沿着玉璧渗出的血线铺就的幽冥古道,越过频阳祖坟的裂痕,刺穿骊山地宫的寂静,最终将冰冷的手爪,悬停在那座盘踞于渭水之滨的黑色宫阙——咸阳的心脏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