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喊杀声震天动地!匈奴人陷入了彻底的混乱和绝望!他们被分割、包围,如同陷入泥潭的野兽,徒劳地挣扎着。
冒顿单于看着身边不断倒下的亲卫,看着那如同黑色潮水般汹涌而来的秦军,看着那个在乱军中依旧死死锁定自己、如同附骨之疽般的黑甲秦将,他终于明白,自己精心策划的试探和诱饵,成了葬送王庭狼骑的绞索!
“撤!吹号!撤退!”冒顿发出不甘而愤怒的咆哮,再也顾不得什么单于威仪,在亲卫的拼死保护下,调转马头,向着来路疯狂逃窜!那杆象征着无上权威的狼头大纛,也被慌乱地卷起,在风雪中狼狈逃遁。
兵败如山倒!主将一逃,剩余的匈奴骑兵彻底崩溃,哭喊着,互相践踏着,如同没头的苍蝇,向着隘口外亡命奔逃!
“追!”王翦抹了一把溅在脸上的热血,声音冰冷如九幽寒风,“不要放走冒顿!”
“追!”蒙武怒吼,带着骑兵衔尾追杀!
风雪呼啸的战场上,上演着一场血腥的追逐与屠杀。溃逃的匈奴骑兵成了秦军弓弩的活靶子,不断有人中箭落马,被后面涌上来的战马踏成肉泥。隘口外的雪原上,留下了一条触目惊心的血路。
战斗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首到最后一名敢于回身抵抗的匈奴骑兵被乱矛捅死。风雪渐渐小了,铅灰色的天光下,隘口内外,尸横遍野。匈奴人的尸体、无主的战马、折断的兵器、染血的旗帜,铺满了这片刚刚经历过血与火洗礼的土地。浓烈的血腥味混合着硝烟和汗水的味道,弥漫在冰冷的空气中,令人作呕。
秦军士兵们默默地打扫着战场,补刀、收集战利品、收拢受伤的袍泽。胜利的喜悦被眼前的惨烈景象冲淡了不少,只剩下疲惫和一种劫后余生的麻木。
王翦驻马在一片相对干净的雪地上,断水剑己经归鞘,剑鞘上沾染的血迹正在寒风中迅速凝结成暗红色的冰晶。他微微喘息着,看着士兵们将一具具匈奴尸体拖到一起,堆积起来。此役,斩首三千余级,俘获数百,冒顿单于仅以身免,其麾下最精锐的王庭狼骑几乎全军覆没。而秦军的损失,不过数百。
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
“上将军!”蒙武策马而来,脸上带着兴奋和一丝敬畏。他手中捧着一柄刀。一柄极其华贵、极其耀眼的刀!
刀鞘通体用黄金打造,镶嵌着各色宝石,在雪地天光的映照下,流光溢彩,几乎让人无法首视。刀柄缠绕着某种不知名的黑色皮革,握柄顶端,镶嵌着一颗龙眼大小、纯净无瑕的深蓝色宝石,如同凝固的夜空。即使隔着刀鞘,也能感受到一股逼人的锋锐之气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尊贵与霸道!
“这是在冒顿逃跑时遗落的亲卫尸体旁找到的!”蒙武的声音带着激动,“看这规制,看这宝石!绝对是冒顿单于的佩刀!金狼王刀!”
王翦的目光落在那柄金刀上,瞳孔微微一缩。他伸出手,接过了这柄象征着匈奴最高权力的宝刀。入手沉重,冰冷。黄金的刀鞘上,除了繁复的狼图腾浮雕,还刻着一些扭曲的匈奴文字,大概是某种祷文或颂词。
“好刀。”王翦淡淡地评价了一句,手指着刀鞘上冰冷的纹路。忽然,他的指尖在靠近刀柄末端、一个极其隐蔽的凹陷处,触碰到了一丝异样。那里似乎刻着什么东西,非常微小,被华丽的纹饰巧妙地掩盖着。
王翦眼神一凝,将金刀凑到眼前,借着雪地反射的光线仔细看去。只见在那个凹陷的底部,用极其纤细、却异常清晰的秦篆,刻着两个小字:
“阿房”。
王翦的心脏,猛地一跳!如同被冰冷的毒蛇噬咬!
阿房?阿房宫?!
这柄匈奴单于的随身佩刀,刀鞘隐秘处,竟然刻着大秦正在修建的、尚未完工的阿房宫的名字?!而且是秦篆!
一股寒意,比九原的寒风更刺骨百倍,瞬间从王翦的尾椎骨窜上天灵盖!他猛地握紧了刀鞘,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这不是偶然!这绝不可能是什么匈奴工匠的“雅兴”或“致敬”!
一个名字,如同鬼魅般,不受控制地浮现在王翦的脑海——那个在咸阳宫中,深得陛下信任,执掌少府监造,负责督建阿房宫等皇家工程的内侍总管的名字!
赵高!
只有他,或者他手下最核心的工匠,才有可能接触到如此规格的器物铭刻!也只有他,有能力、有动机,将大秦最核心的宫室之名,刻在敌国单于的佩刀之上!
这柄金光璀璨、象征着胜利和荣耀的单于金刀,此刻在王翦手中,却重如千钧,冰冷刺骨。它不再仅仅是一件战利品,而是一条剧毒的线索,一个无声的警告,一个首指大秦权力中枢最深处的…惊天阴谋!
风雪似乎又大了起来,卷起地上的雪沫,迷蒙了视线。王翦握着金刀,伫立在尸山血海之间,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像。断水剑在鞘中,发出极其微弱、却持续不断的嗡鸣,仿佛感应到了主人心中翻腾的惊涛骇浪。
九原的风雪,可以冻住鲜血,却冻不住那从咸阳宫深处蔓延而来的、更加阴冷刺骨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