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狭窄而陡峭,向下延伸了约百余级石阶。越往下走,空气越发潮湿,隐约能听到水流的声音。通道尽头豁然开朗,竟是一个天然形成的地下暗河。
河边停靠着一艘小船,船上插着一根竹竿,上面挂着一盏灯笼,显然是接应之人留下的。王翦检查小船,发现船板上有新鲜的泥土痕迹,与峡谷外的土壤成分相同。
“他们刚离开不久。”王翦判断,“上船!”
小船顺流而下,在黑暗中前行。亲兵们点燃火把,照亮两岸的岩壁。王翦注意到岩壁上有人工开凿的痕迹,显然这条暗河是被人刻意修整过的。
行约半个时辰,前方出现微弱的光线。随着小船靠近,光线越来越亮,最终驶出了暗河,进入一个隐蔽的山谷。山谷出口处有一处废弃的驿站,隐约能看到几个人影正在收拾东西。
“是他们!”一名亲兵低声说。驿站外的几个人穿着秦军军官的服装,但行为举止鬼鬼祟祟,显然不是真正的军人。
王翦示意小船靠岸,悄悄潜伏到驿站附近。他听到里面传来对话声,其中一人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咸阳口音:
“……己经按计划布置好了,编钟的机关会持续发声,至少能吸引半个月的路人……”
“那件玉璧藏好了吗?这可是‘南公’特意交代的信物,不能出任何差错……”
“放心吧,藏在最隐蔽的石缝里,只有拿着另一半玉符的人才能找到……”
“南公?”王翦心中一惊。这个名号与之前在封泥中发现的“南公”符节完全吻合,显然是反秦势力的重要人物。
他示意亲兵做好战斗准备,自己则继续监听。只听那个咸阳口音的人继续说道:
“……赵高大人说了,要让所有秦军都知道‘秦亡于楚’的天意。等荧惑守心的天象出现,就散布始皇帝驾崩的谣言,到时候……”
话音未落,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突然提高声音:“谁在外面?”
王翦不再隐藏,率领亲兵冲了出去。驿站里的人惊慌失措,纷纷拔刀反抗。双方展开激烈搏斗,这些人身手矫健,显然受过专业训练,但最终还是被秦军亲兵制服。
那个操着咸阳口音的为首者被按倒在地,王翦走上前摘下他的头盔,露出一张阴鸷的脸——左手果然有一道明显的伤疤。
“你是赵高的人?”王翦问道。
那人冷笑一声,并不回答。王翦注意到他腰间挂着一枚印章,上面刻着“骊山左司空”五个字——与在湟中发现的封泥印章完全相同。
搜查驿站时,士兵发现了一个秘密暗格,里面藏着大量文书。其中一份是赵高写给各地亲信的密令,上面写着:
“……速寻周秦旧器,仿造谶语,散布秦亡之兆。重点联络楚地遗民,特别是项氏余党。待时机成熟,以‘楚虽三户’为号,共举大事……”
另一份文书是关于荧惑守心天象的预测,标注着具体的日期——就在三个月后!
最令人震惊的是一本名册,上面记录着潜伏在秦军各部队中的楚国遗民名单,其中不少人己经担任了中下级军官。名册末尾写着一行字:“沛公刘邦部,潜伏芒砀山,待令起事。”
“刘邦果然与他们有联系!”李敢气愤地说。这些证据彻底证实了反秦势力与赵高之间存在着某种勾结,而刘邦正是其中的重要一环。
王翦将所有文书和俘虏带上船,沿着暗河返回溶洞。当他们回到石室时,发现之前的青铜礼器都在,但编钟的声音却变得不同了。风穿过钟体,不再是《诗经?秦风》的旋律,而是一首楚国的歌谣。
亲兵们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王翦却明白了——这是因为外面的风向变了。他走到洞口,望着峡谷外的天空,乌云正在聚集,一场风暴即将来临。
“将军,我们现在怎么办?”李敢问。这些发现太重大了,涉及朝廷重臣、反秦势力和天象预言,稍有不慎就会引发巨大的动荡。
王翦将所有证据小心收好,神色凝重:“继续前往骊山。我们要赶在荧惑守心出现之前,揭开赵高的阴谋。”他知道,这场较量己经进入关键时刻,骊山皇陵中一定还隐藏着更多秘密。
离开溶洞前,王翦最后看了一眼那件刻有“周亡于戎”的青铜鼎。风吹过洞口,编钟再次发出声音,这一次却是楚国的《九歌》旋律。那悠扬而哀伤的曲调在峡谷中回荡,仿佛在预示着即将到来的巨变。
亲兵们己经修复了通路,正在外面等待。王翦回望允街峡谷,两侧的岩壁在夕阳下投下长长的阴影,像是巨人张开的臂膀。他知道,从踏入这个峡谷开始,他们己经卷入了一场关乎秦帝国命运的巨大旋涡。
“出发!”王翦翻身上马,昆吾剑在夕阳下闪着寒光。队伍沿着峡谷继续前进,身后的歌声渐渐远去,但“秦亡于楚”的预言却像一块巨石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远处的关中平原己经隐约可见,那里矗立着即将完工的骊山皇陵,像一头沉默的巨兽,等待着被唤醒的时刻。王翦知道,他们的下一个目的地,就是解开所有谜团的关键所在。而允街峡谷的经历,不过是这场惊天阴谋的冰山一角。
风再次穿过峡谷,带来远方的讯息。这一次,没有人再听到歌声,只有历史车轮滚滚向前的轰鸣声,正在改写着大秦帝国的命运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