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伯?”王翦瞳孔微缩,“项燕的弟弟?”
少年抬起头,恶狠狠地瞪着他:“正是我叔父!你们大秦杀了我父兄,此仇不共戴天!等我叔父带着匈奴铁骑南下,定要踏平咸阳!”
王翦没有理会他的叫嚣,目光落在那张羊皮地图上。地图上用墨线标注着漠北的地形,其中一个位置画着炼铁炉的符号,旁边还用匈奴文写着“狼居胥工坊”——显然,这就是项氏与匈奴合建的炼铁工坊所在地。
更让他心惊的是,地图上还标注着一条秘密通道,从狼居胥山首通楚地的会稽郡——项氏残余势力不仅勾结匈奴,还在暗中联络楚地的旧部。
“把他带下去,严加看管。”王翦下令道,“任何人不得动他一根手指头——他是重要的人证。”
锐士们押着少年离开后,李信凑过来,脸色凝重:“将军,项氏勾结匈奴,还在漠北建了炼铁工坊,这可如何是好?”
王翦将信和地图收好,目光望向漠北的方向,断水剑在鞘中发出阵阵鸣响:“秋高马肥之前,我们必须毁掉那个工坊。”他顿了顿,举起那块刻有“项”字的矿石,“而且,这陨铁矿石的纹路,恐怕不只是个标记那么简单。”
【西:铁脉牵楚】
夕阳西下时,山火终于渐渐熄灭,只留下一片焦黑的废墟和弥漫在空中的烟火气。锐士们将清理出的矿石装了整整十辆马车,每一块矿石都用布仔细包裹着,尤其是那块刻有“项”字的矿石,被单独放在一辆马车上,由两名亲兵专门看守。
王翦站在山坳里,望着被烧成赤黑色的焉支山,眉头始终紧锁。他手里拿着那块从少年身上搜出的青铜断剑,剑身上的“项”字在夕阳下泛着暗红色的光,与矿石上的纹路如出一辙。
“将军,所有矿石都己装车,那名楚地少年也己押上囚车。”李信走过来禀报,“我们什么时候返程?”
“再等等。”王翦摇了摇头,目光扫过矿洞的废墟,“我总觉得,匈奴人烧山还有别的目的。”
话音刚落,一名亲兵突然指着天空喊道:“将军!你看那是什么?”
王翦抬头望去,只见夕阳的余晖中,一群大雁正从焉支山上空飞过,雁阵的形状竟与火海中的狼图腾一模一样。更诡异的是,为首的那只大雁嘴里,似乎叼着什么东西。
“是羊皮!”李信眼睛一亮,“那大雁叼着一块羊皮!”
王翦立刻取下腰间的弩箭,拉满弓弦,瞄准了那只大雁。弩箭“咻”地一声射出去,正中大雁的翅膀。大雁惨叫一声,从空中坠落,嘴里的羊皮也随之飘落。
一名亲兵立刻策马奔过去,捡起羊皮跑了回来。那是一块用楚式鞣制工艺处理过的羊皮,上面用匈奴文和楚篆两种文字写着一段话,还画着一个奇怪的图案。
“将军,上面写的什么?”李信急切地问道。
王翦接过羊皮,仔细辨认着上面的文字。匈奴文部分写着“陨铁己运抵狼居胥,项氏工匠己到位,待月圆之夜开炉铸兵”;楚篆部分则写着“会稽旧部己集结,待兵器铸成,南北夹击大秦”。
而羊皮上的图案,竟是一个由陨铁矿石组成的“项”字,字的下方画着一条河流——王翦认得,那是楚地的淮河。
“他们要南北夹击。”王翦的声音冰冷,“项伯在漠北铸兵,会稽的旧部在南方集结,等陨铁兵器铸成,匈奴骑兵从北南下,楚军从南北上,夹击我大秦的河西和淮南防线。”
李信脸色煞白:“这可如何是好?河西防线只有三万守军,要是匈奴骑兵带着陨铁兵器来攻,我们根本挡不住!淮南那边,李信将军刚打了败仗,兵力也不足……”
“慌什么。”王翦打断他的话,目光落在羊皮上的图案上,“他们算漏了一点——陨铁虽然坚硬,但熔点极高,匈奴的草木火根本无法完全熔化,铸出的兵器虽然锋利,却极易折断。”
他顿了顿,又道:“而且,他们的工坊在狼居胥山,那里距离河西有千里之遥,等他们铸好兵器,至少要等到秋天。我们还有时间。”
说着,他将羊皮递给李信:“立刻派人把这封信和地图送往咸阳,禀报陛下。另外,传令河西守军,加强边境巡逻,尤其是祁连山方向的隘口,绝不能让匈奴的探子再进入焉支山。”
“是!”李信立刻领命而去。
王翦又走到那块刻有“项”字的矿石前,伸手抚摸着上面的纹路。夕阳的最后一缕余晖落在矿石上,纹路的凹陷处竟泛起淡淡的银光——那是陨铁的光泽,顺着纹路流淌,竟像是一条银色的蛇,缠绕着“项”字。
“项氏……”王翦低声呢喃,脑海里闪过项燕自刎前的场景,那头颅落地时,似乎也刻着这样一个“项”字,“你们以为勾结匈奴就能复仇?太天真了。”
他转身翻身上马,玄色披风在夕阳下展开,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传令下去,返程!”
两百名锐士立刻翻身上马,十辆装满矿石的马车紧随其后,在焦黑的戈壁上留下一串深深的车辙。夕阳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落在那块刻有“项”字的矿石上,仿佛将一个古老的仇恨,也一同拉向了遥远的咸阳。
马车行驶间,那块矿石突然从布包里滑落,滚落在戈壁滩上。一名亲兵连忙跳下马去捡,却发现矿石在落地的瞬间,表面的纹路被风沙一吹,竟显现出更多的笔画——那不仅仅是一个“项”字,后面似乎还跟着一个“羽”字,只是尚未刻完。
“将军!这矿石上还有字!”亲兵举着矿石大喊。
王翦勒住缰绳,回头望去。夕阳的光正好照在矿石上,“项羽”二字的轮廓愈发清晰,仿佛预示着一个即将搅动天下的名字,正从陨铁与烈火中,缓缓诞生。
他的目光骤然变得锐利,断水剑在鞘中发出一声清越的鸣响,似在回应着这跨越时空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