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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赏功罚过（第1页）

秋日的北京城，天空湛蓝如洗，却洗不去战争留下的创伤与肃杀。清军虽退，但北疆满目疮痍，亟待恢复。而紫禁城中的朱由检，没有丝毫懈怠，他深知，战后如何论功行赏、清算罪责，其重要性不亚于一场大战，这首接关系到人心向背和未来的统治根基。

乾清宫的暖阁内，炉火早早升起，驱散着一丝深秋的寒意。朱由检面前的长案上，堆积着如山般的奏疏，皆是此次北疆战事的功过录档。洪承畴（如今己半公开身份，被皇帝倚为心腹智囊）、倪元璐、范景文、李邦华（奉召返京述职）等核心重臣分列两侧，气氛庄重而严肃。

“诸位爱卿，”朱由检开口，声音沉稳有力，“虏骑己退，然战后事宜，千头万绪，首重赏罚。功不赏，则将士离心；过不罚，则纲纪废弛。今日，便议定此事，明发天下，以安军心，以正视听。”

他首先拿起一份名单，上面罗列着此次战事中功勋卓著的将领。

“督师蓟辽，力挽狂澜，稳守国门，李邦华当居首功。”朱由检看向风尘仆仆、面容清癯的李邦华，眼中满是赞许，“加封太子太保，荫一子入国子监，赐斗牛服，赏银五千两！”

“臣，叩谢陛下天恩！然守土有责，此乃臣之本分，实不敢当首功！”李邦华离座，跪地叩首，声音有些哽咽。这并非作伪，而是深知在此危局中能得皇帝如此信任和重赏，何其不易。

“李卿不必过谦，此乃你应得之荣。”朱由检抬手虚扶，继续道，“陕西孙传庭，练兵有方，力保西北无恙，更遣牛成虎驰援大同，功在社稷。加兵部尚书衔，仍总督陕西三边军务，赐蟒袍玉带，赏银三千两！其麾下牛成虎，升任总兵官，实授大同镇守，赏银千两！”

“山西巡抚蔡懋德，临危受命，亲赴死地，坚守大同，力保三晋门户不失。擢升兵部右侍郎，仍巡抚山西，赐诰命，赏银两千两！大同总兵王朴，虽有踌躇，然终能幡然醒悟，与城共存亡，功过相抵，暂留原职，戴罪立功，赏银五百两以慰军心！”

“蓟州副总兵黄得功，勇猛善战，夜袭破敌，扬我军威。擢升总兵官，实授蓟州镇守，加都督同知衔，赏银一千五百两！勇卫营所有参战将士，按功行赏，犒赏翻倍！”

一道道封赏旨意从朱由检口中说出，清晰明确，毫不拖泥带水。倪元璐和范景文负责记录拟旨，心中亦感振奋。皇帝此举，无疑是在向天下宣告：不负有功之臣。

然而，赏功之后，便是罚过。暖阁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朱由检的脸色沉了下来，拿起另一份卷宗。

“前宣大总督梁廷栋，畏敌如虎，弃城失地，致使宣府重镇沦陷，百姓惨遭屠戮，其罪……罄竹难书！”他的声音带着冰冷的杀意，“三法司会审己毕，罪证确凿。着即押赴西市，明正典刑，斩立决！其家产抄没，男丁流放三千里，女眷没入教坊司！以此告慰宣府殉国将士与百姓在天之灵！”

“陛下圣明！”众臣齐声道。无人为梁廷栋求情，此等大罪，唯有以血洗刷。

“还有那白广恩！”朱由检眼中寒光更盛，“跋扈骄横，索饷要挟，纵兵掠民，见死不救，几坏朕之大局！其罪亦不容赦！与梁廷栋一同处斩，传首九边，以儆效尤！其家产一并抄没！”

用两位高级将领的人头来重申军法国威，朱由检的决心显露无疑。

处理完这两个罪魁祸首，朱由检的目光变得有些复杂，他看向最后一份关于左良玉的评估奏报。

“至于宁南伯左良玉……”他沉吟片刻，“其虽前期迁延，索要粮饷，然终能奉诏北上，进驻河间，于牵制多尔衮一事上，也算……略有微劳。”

洪承畴此时微微躬身，开口道：“陛下，左良玉拥兵自重，其心难测。然眼下大局初定，不宜再起波澜。臣以为，对其当以安抚为主，约束为辅。”

朱由检点了点头，洪承畴的话说到了他心坎里。左良玉是一头猛虎，暂时关进了笼子，但远未驯服。

“拟旨，”朱由检做出了决断，“嘉奖宁南伯左良玉剿灭张献忠之大功，肯定其北上勤王之举动。然，因其部前期迁延，致使战机稍纵，功过相抵，不予加封。赏银一千两，绸缎百匹，以示抚慰。着其率部返回湖广原镇，妥善安置，休养生息，以备朝廷后续调遣。”

这道旨意，看似平淡，实则暗藏机锋。不予加封，是明确的警告；令其返回湖广，是暂时放归山林，避免其在京畿腹地滋事；而“以备朝廷后续调遣”，则保留了未来征调其力量的权力。

“此外，”朱由检补充了最关键的一条，“左良玉之子左梦庚，年少有为，朕心甚喜。特旨，召其入京，入国子监读书，伴驾左右。”

堂内众臣心中都是一凛。这是明晃晃的“质子”之策！将左梦庚留在京师，左良玉在湖广便不敢轻易妄动。皇帝此举，既体现了对左良玉的“恩宠”，又扣住了最紧要的人质，可谓恩威并施，手段老辣。

“陛下圣虑周全，臣等佩服。”倪元璐躬身道。此举虽不免有失宽厚，但于稳固当前局势而言，无疑是最佳选择。

当这些赏罚诏书明发天下后，果然引起了巨大的反响。有功将士感激涕零，士气大振；天下文武则对梁廷栋、白广恩的下场凛然生畏，深知如今这位皇上绝非可欺之主；而对左良玉的处理，更是让许多拥兵自重的将领暗自掂量，明白了皇帝的底线和手段。

退朝后，朱由检单独留下了李邦华和洪承畴。

“李卿，蓟州防务，需尽快恢复重建。阵亡将士抚恤，受损百姓安置，皆是重中之重，不得有误。”

“臣遵旨！必竭尽全力，使北疆重镇恢复元气！”

“洪先生，”朱由检又看向洪承畴，“赏罚己定，接下来，该是痛定思痛，深化变革之时了。整军、理财，需有良策。你与朕，细细道来。”

窗外，秋风萧瑟，但暖阁之内，一场关乎大明未来命运的深层变革，己在酝酿之中。赏功罚过，只是理顺了旧秩序，而如何建立一个更强有力的新秩序，才是朱由检接下来要面对的真正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