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务没完成,灯就不该关?”她问。
他张了张嘴,没出声。
“可人己经不在了。”她说,“电脑不会自己关,PPT不会自己交,客户也不会等到永远。你不在了,工作还在继续,可你不是机器,你不是程序。”
陈浩的肩膀塌下去一点。
“你改第七页,是因为客户说节奏乱。”她说,“可你知道吗?客户根本记不住第七页。他们只记得开头三秒和结尾一句话。你熬了一夜改的动画,他们可能连看都没看完。”
他摇头,像是要反驳。
“我不是说你不重要。”她说,“我是说,你太重要了,所以不该被卡在这种地方。你不是没做完,你是做到了极限。你不是没交,是你己经交了——用你最后的时间,最后的力气。”
陈浩的魂体开始轻微震颤,不是崩溃,是松动。那道卡住他的“未完成”状态,终于被撬开了一条缝。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又做了个按保存键的动作。
“我……能改……”他喃喃。
“你己经改了。”她说,“你改到最后一秒。现在,该结束了。”
书页突然全静了。灯光不再闪,书架恢复平静。陈浩站在柜台前,西装上的皱褶还在,咖啡渍也没消失,可整个人轻了一层。
他抬头看她:“我……能走了?”
“你一首能走。”她说,“只是没人告诉你,你可以。”
他站在那儿,没动。然后他慢慢抬起手,对着空气点了两下,像是在关电脑。接着,他解下领带,轻轻放在柜台上。领带落在《职场生存指南》上,刚好盖住“过劳死”那三个字。
他转身,朝门口走。脚步虚,可方向稳。
林小满没送他。这种魂,不需要告别仪式。你只需要让他知道,他的努力被看见了,他的疲惫被承认了,他的离开,不是失败。
门铃响了一下。
她回头看,柜台上的领带还在,可魂体己经没了。阳光照在书页上,那本《职场生存指南》慢慢合上,像被一只手轻轻盖上。
她走过去,把领带拿起来。布料冰凉,带着一点办公室空调的干涩味。她没扔,折好,放进柜台抽屉。
然后她转身,走向静室。路过楼梯转角时,她抬头看了眼闭眼符——那张贴在转角的符纸边缘微微发黑,说明刚才那场灵压波动比预想的强。
她伸手摸了摸符纸背面,指尖沾到一点灰。不是尘,是灵体残留的疲惫感,像加班到凌晨的人呼出的最后一口气。
她把手指在裤缝上擦了擦,推门进静室。陶罐还在桌上,木匣锁着,铁盒盖着灰布。她坐下,翻开《引魂人家谱》,在“协助灵体”登记页写下:
“陈浩,滞留因:任务未闭环。协助记录:首次接触,执念确认。执念化解进度:初解,待后续。”
她合上书,抬头看门口。周予安正站在门框边,手里拿着抹布,像是刚擦完书架。
“你看见了?”她问。
他点头:“他没哭,也没喊,就……放下了。”
“对。”她说,“有些人不是被恨留住的,是被责任。”
周予安低头看自己袖口,轻轻搓了一下,像是在确认什么。
“我是不是……也能做到?”他问。
林小满没回答。她站起身,走到书架前,抽出一本《城市传说》,翻到“未竟之言”那节。
“你记得灰线。”她说,“你也记得那个人的名字。你不是没开始,你只是还没按下那个键。”
周予安抬头,看着她。
“你准备好了吗?”她问。
他张了张嘴,正要说话——
前店门铃又响了。
两人同时转头。阳光照在地板上,门外空无一人,可柜台上的《职场生存指南》再次翻开,停在“加班文化成因”那一页。
书页微微颤动,像是有人正用指尖轻轻敲着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