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谁给了他一个美好的回忆,也不是什么外力强行扭转了他的情绪。
而是他自己的身体,他那过度疲劳的神经,仿佛被一只温柔的手轻轻安抚,让他从应激状态中,找回了一丝属于医生的、最基本的同理心。
“对……对不起。”他沙哑着嗓子,第一次为自己的失控,感到了羞愧。
而那个小护士,那即将决堤的泪水,也莫名其妙地停住了。她没有得到道歉,也没有想通什么,只是心底那股被吼的委屈,忽然就淡了。她看着眼前这个双眼布满血丝、一脸憔悴却努力表达歉意的中年男人,忽然觉得,他好像也挺可怜的。
巨眼的“信息素”还在放大恶意。
陆隐的“道理之网”原本试图从外部注入善意来对冲。
而盖亚,什么都没做。
它只是让这片土地上生长的每一个生命,回归到最原始、最健康的“出厂设置”。它没有赐予“善”,它只是清除了那些不该有的“病”。
它没有去修改巨眼的“代码”,它首接优化了运行代码的“硬件”。
这是两种完全不同维度的逻辑。
巨眼,终于察觉到了这种绕过规则的“修正”。
它的探查之力,如同最精密的显微镜,聚焦在那名医生和护士的身上。它分析着他们体内每一条激素的变化,每一段神经元的放电。
然后,它得出了一个让它的逻辑核心几乎崩溃的结论。
【异常修正完毕。】
【修正方式:未知。】
【“补丁v1。0”……己失效。】
它的补丁没有被攻破,它只是变得毫无意义。你无法压制一个不存在的东西。盖亚没有“注入”善意,它只是让生命恢复了自己产生“善意”的能力。
“轰——”
又一声意识层面的巨响。
巨眼的“虹膜”处,那条代表着“时间流速”的法则之线,因为无法承载这剧烈的逻辑冲突,寸寸断裂。
一股时间乱流,以巨眼为中心,向着西周疯狂扩散。
陆隐身边的空间,时而快进,时而倒退。他看到卡拉克首领的身影在一瞬间经历了从幼体到衰亡再变回成体的循环,看到远处的星辰在刹那间诞生又毁灭。
但他自己,却被那股来自地球的温柔力量,牢牢地固定在正常的时间流速中,安然无恙。
他像风暴眼中的一叶扁舟,见证着神明的失控。
终于,那只巨眼,放弃了徒劳的分析。
那混乱的闪烁停止了。
那狂暴的能量逸散也平息了。
它那由法则构成的虹膜,重新恢复了稳定,只是光芒比之前黯淡了许多。
它似乎终于承认,用它现有的逻辑,无法理解“盖亚”这个存在。
于是,它选择了它认为最有效率的沟通方式。
那根黑色的、在虚空中静静悬浮的不定型触手,那根曾经试图读取陆隐,又标记了地球的“探针”,缓缓地,调转了方向。
它不再指向遥远的地球。
它也不再指向陆-隐身后的卡拉克族群。
它再一次,缓慢而又坚定地,指向了陆隐的眉心。
一股全新的,不带任何困惑,只剩下纯粹“目的性”的信息流,最后一次,注入了陆隐的识海。
【指令:解释。】
【样本“陆隐”,作为该“盖亚”变量的唯一连接点,你的新职责,是成为“解释器”。】
【向我阐述“盖亚”的全部定义,包括其存在形式、逻辑核心、行为模式。】
【你的解释,将作为我们理解该变量的唯一参考。】
【警告:任何欺瞒、遗漏或错误的解释,都将导致我们启动最终风险预案——为获取完整数据,对实验场及关联坐标,进行不可逆的“结构性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