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东宫偏殿,林奇屏退左右,亲自动手为朱雄英煎药。
他用的是自己从典药局取回的小泥炉和砂锅,水是看着小太监从井里新打上来并当场煮沸的,每一个步骤都严格遵循着他自己设定的“无菌”原则,尽管条件简陋,却己是当下能做到的极致。
浓郁的草药味混合着一丝极淡的、无人能辨的化学药味,在殿内弥漫开来。
喂朱雄英服下药后,孩子很快又沉沉睡去,呼吸平稳,小脸上甚至透出些许健康的红晕。
太子朱标一首在一旁静静看着,见儿子情况稳定,紧绷的心弦才彻底放松下来。这一放松,连日来的疲惫和忧惧便如同潮水般涌上,他忍不住以拳抵口,发出一阵压抑的低咳,脸色也随之泛起一阵不正常的潮红。
林奇立刻注意到他的异常,眉头微蹙:“殿下,您感觉如何?”
朱标摆了摆手,勉强笑道:“无妨,只是有些疲惫,歇息片刻便好。”
林奇却不敢大意。他想起昨日诊脉时那沉细无力的脉象,心中警铃大作。历史上的朱标就是因体弱早逝,任何细微的症状都不能忽视。
“殿下,请容草民再为您诊一次脉。”林奇语气坚持。
朱标见他神色凝重,也不再推辞,伸出了手腕。
指尖搭上脉搏,林奇的眉头越皱越紧。不过一夜之间,朱标的脉象似乎比昨日更加虚浮了一些,而且……节律似乎出现了些许不应有的间歇(早搏)!
“殿下,您近日咳嗽,痰中可带有血丝?”林奇突然问道,目光锐利如刀。
朱标闻言,脸色微微一变,眼神有些闪烁,下意识地回避了林奇的目光:“并……并无此事,先生多虑了。”
但他的细微反应如何能瞒过林奇的眼睛?林奇的心猛地一沉。咯血!这是心肺严重受损的征兆!朱标的病情,远比他想象的更加严重和急迫!
“殿下!”林奇语气陡然加重,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讳疾忌医乃取死之道!您之安康,关乎社稷国本,岂能儿戏!若您信不过草民,草民即刻便去禀明陛下,请陛下派太医前来会诊!”
“不可!”朱标闻言顿时急了,连忙拉住林奇的手臂。若是让父皇知道他可能咯血,恐怕立刻就会把他圈禁起来静养,所有政务都别想再碰,这是他绝对无法接受的。“先生息怒,孤……孤并非有意隐瞒……”
他叹了口气,脸上露出疲惫与无奈交织的神情,低声道:“近日确偶有……痰中带有一两缕血丝,并不多,孤以为只是忧心过度,肺经燥热所致……”
果然!
林奇心中暗惊。病情的发展速度超乎他的预料。这绝不仅仅是简单的劳累,很可能是心脏或肺部己经有了器质性的病变!必须立刻进行更深入的检查,明确病因!
然而,在这个没有X光、没有心电图、没有超声的时代,他能依靠的,只有超越时代的医学知识、强化过的感官,以及一些最基础的物理诊断方法。
“殿下,请移步静室。”林奇当机立断,“草民需为您做一次详细的检查。”
朱标见林奇如此郑重,也不敢再怠慢,跟着他来到偏殿内侧的一间静室。
林奇让朱标解开上衣,露出胸膛。他先是仔细观察了朱标的胸廓外形和呼吸时起伏是否对称,然后——做出了一个让朱标目瞪口呆的动作。
只见林奇取出随身携带的那个钛合金小盒,从里面拿出两个亮晶晶、造型奇特的圆盘状物体(听诊器头),又将一段空心的、极具韧性的细软管(替代听诊软管)两端分别连接在听诊器头和自己的耳朵上。
这是他用记忆宫殿中关于听诊器原理的知识,让将作监的工匠用上好的软玉、银丝和牛筋耗时两日勉强仿制出来的“原始听诊器”!虽然效果远不如现代产品,但足以让他听到一些正常情况下无法察觉的内脏声音!
“先生,这是……”朱标看着这古怪的器具,一脸惊疑。
“此乃海外诊病奇器,名为‘听脏管’,可闻脏腑之音,辨体内之气。”林奇简单解释了一句,便将那冰凉的玉质听头按在了朱标的心前区。
朱标身体微微一颤,只觉得那东西冰凉古怪,但看到林奇无比专注、侧耳倾听的神情,也只好强自忍耐,心中充满了好奇与紧张。
静室之内落针可闻。
林奇屏住呼吸,全力运转“记忆宫殿”,将听觉感官提升到极致。透过这简陋的听诊器,他听到朱标的心跳声比常人微弱许多,节律确实不齐,偶尔能听到一声明显提前的、无力的搏动(室性早搏),甚至……在心尖区似乎还能听到一丝极其微弱、若有若无的、如同吹风般的杂音!
二尖瓣关闭不全?心肌炎?还是其他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