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掀帘出进来的是周二宝,眼皮上还挂着点眼屎,头发跟鸡窝似的乱糟糟。
他手还在揉眼睛,走到桌边一瞅,见是杂粮粥配咸菜,眉头就拧成了疙瘩,却没吭声,只闷闷地拉了张板凳坐下。
紧跟着,周三宝和四丫也挪了出来,俩孩子都耷拉着脑袋,打哈欠打得下巴都快掉了。
周三宝扫了眼桌子,立马炸了毛,嗓门尖溜溜的:“大清早的就喝这破粥?连点油星子都没有!我不吃,我要吃肉!”
沈青本就被吵起来憋着点气,谁还不是个想赖床的宝宝?
这会子听他咋咋呼呼,更是心头冒火。
她攥了攥围裙角,压下那点躁气,冷着脸道:“就这些,爱吃吃,不吃就饿着。”
说着,手指头麻利地磕开个鸡蛋,剥得溜光水滑,塞进正埋头喝粥的四丫手里。
周二宝和周三宝一愣,往常娘哪敢这样说话?
再者,鸡蛋历来是留给爹和他们兄弟的,啥时候轮得到四丫这个丫头片子?俩小子你看我我看你,眼里满是诧异。
四丫捏着温热的鸡蛋,小手都在抖,枯黄的小脸涨得通红,忙把鸡蛋往回递:“娘,我……不爱吃,给五宝留着吧。”
沈青按住她的手,指腹摩挲着她枯干的头发:“乖,听娘的话,吃吧,还有呢,吃完这个再吃一个,吃了才能长身体。”
这丫头长期亏着嘴,头发枯得像蓬草,个子比小三岁的五宝高不了多少,瘦得一阵风就能吹倒。沈青看着就心疼。
四丫咬着嘴唇,泪珠在眼眶里打转转,怕掉下来惹娘不快,使劲眨巴着眼,小口小口咬起鸡蛋来。
蛋黄的香混着粥气,暖乎乎的,熨帖得她心里直发颤。
周二宝手里的筷子顿了顿,眼尾瞟着沈青,又飞快给周三宝递了个眼色。
三宝秒懂,“噗通”一声往地上一扑,胳膊往地上一摔,扯着嗓子就嚎:“我要吃肉!我就要吃肉!不给我吃我就不起来!”
周二宝最是贼精!一肚子歪点子全是他捣鼓出来的,可真要跑腿干脏活的,却是三宝那傻小子。
便是被人卖了,指不定还乐呵呵帮着点钱呢!
三宝那哭声扯得震天响,眼泪却半滴没掉,小脸憋得通红,光打雷不下雨,一看就是练过的,摔胳膊蹬腿的架势,比戏台上的小旦还熟练。
沈青这边正剥着鸡蛋,闻言眼皮都没抬,嘴里喝着杂粮粥,眼睛却饶有兴致地往地上瞟。
啧,这撒泼打滚的戏码,比动画片还热闹些,正好下饭。
周三宝干嚎了半天,见没人理,嗓子都有点干,偷偷抬眼瞅沈青。人家正擦着嘴,端起空碗,起身往外走,脚步都没顿一下。
“娘!娘!”周三宝急了,哭声拔高了些,还想往沈青脚边凑。
周二宝在旁边看得清楚,娘今儿是铁了心不搭理,蔫蔫地拽了把三宝的衣角,压低声音:“别嚎了,没用。”
沈青拿起第一个鸡蛋往嘴里塞时,仨孩子手里的筷子都停了,眼珠子瞪得溜圆,直勾勾盯着她,像是见了啥稀奇事。
在这个家里,鸡蛋可是金贵物。往常原主沈四娘别说吃,碰都舍不得多碰,总说“娘不爱吃”,一股脑全塞给孩子们。
今儿倒好,她“咔嚓”咬开蛋壳,黄澄澄的蛋黄露出来,连吃三个不带停,仨孩子哪能不惊?
原主这身子本就虚得像团棉花,一个接一个生娃,胎胎没坐好月子,生一个亏一分。
平日里伺候这群皮猴,里里外外操持,嘴里省肚里攒,衣裳破了补丁摞补丁,肉星子更是半年见不着一回,身子早被淘空了,风一吹都打晃。
仨孩子你瞅我我瞅你,眼神里全是懵。
最近这娘是咋了?
莫不是吃错了药,还是中了邪?
脸还是那张脸,可做事咋就拧了劲?
二宝偷偷拽了拽大宝的袖子,嘴皮子动了动没出声,最近娘是懒了,家里的活计能拖就拖,对他们也不似从前那般,说要啥就给啥,动辄还瞪眼睛。
今儿竟还自己吃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