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官见她要走,以为她还是气自己从前嘴毒的话,赶忙扯住道:“如今经了这遭,我也算是明白了些事,你可愿停下来听我说说?”
素心瞧她眼神湿漉,实在可怜的紧,只能立住:“你说吧。”
秋官道:“我原先以为,争着去姑娘屋里,跟着有出息的主子,今后便能出头了,可自我一进二姑娘院里,她屋里的彩凤彩蝶二人便时常寻我麻烦,常让我洗她们攒了一天的马子,即便是这样,我也都忍下来了。可我没想到,她们会将我和李牙婆的的闹话讲去姑娘面前,更没料到姑娘会因着这个赏罚给我。”
秋官神色凄凉,欲要落泪。
她又望向素心,语气坚定道:“如今我想明白了,若想不被人欺,即使是当那最风光的丫鬟也是无用的,只有成为主子,别人,才会怵你,怕你。”
素心蹙了蹙眉,不明白她要说什么。
接着,秋官说的话瞬间让她大脑一懵。
“素心,我想做小娘,哪怕做不成小娘,做个通房也是成的,你可有什么法子帮帮我?”
素心脑袋一晕:“你是病糊涂了不成?且不说娘子手段如此威严,你若存了这心思,敢去勾搭主君,说不成小命都要没的。”
秋官微愣,面上臊红,赶忙摇头道:“不是主君,我、我说的是大房的二少爷,真哥儿。”
素心苦口婆心道:“任他是谁,你怎知他一定便会向着你?难不成你要将一世安危,都赌在哥们身上?”
秋官咬了咬唇:“凭我的容貌,若是撒开脸去做了,也未尝不能成功,再说了,如今我在二姑娘那已是臭了名声,她怎会再敢用我。与其碌碌无为,我宁愿拼上一次。”
素心瞧她说的有条有理,便知道这些东西在秋官心里也是咀嚼千百次了,怕是如何也劝不住的。
像她们这般为奴为婢的,求着给老爷少爷们做妾,从生存角度来说也并不算可耻。若成了,起码吃穿不用愁,还能成为被伺候的那个。只是这条路更加艰辛,素心只担心秋官的性命。
只得叹道:“你若打定主意做了,万分要小心自己的命,我却是帮不了你的。你放心,今日你对我说的话我就当从未听过,来日你发达了我也不求你的恩赐,这样对咱们俩都好。”
素心说罢便要抽身而去,秋官忙道:“表姑娘此次来咱们府里,是为着让娘子替她寻一门亲事!”
素心顿下脚步,惊诧秋官知晓她的动机,反道:“表姑娘乃汴京高门,何愁寻不到亲事,为何要远来范家?”
秋官定定看着她:“因为表姑娘面上天生有黧黑斑,被汴京高门嫌貌丑,这才来了滁州。”
见素心愣神,秋官道:“这些话,我都是从二姑娘院里听来的。你是不是奇怪我为何知道你想听这些?素心,你为人踏实,与我不同,你既跟了三姑娘,便定然会想法子扶持她,偏生几位姑娘里唯有三姑娘那日未去送礼,二姑娘整日在院里嘲讽此事,早将她说的难听不已,所以我便想,你定是急的。”
素心从未看轻过秋官,从前不曾,如今更不曾。
只因她并非那空有美貌和野心之人。
素心神色复杂,嘴巴欲张,半天却吐道:“你多加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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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范二郎听闻外甥女来家中小住,特破天荒的休沐了。
范二郎在顾氏屋中,任她给自己解衣宽带。
他如今正是不惑之年,仕途顺畅,人也精神奕奕,隐有名士之风流,只是当顾氏将他头顶那幞头取下之时,整个人却是瞬间显得沧桑滑稽起来。
是的,范二郎迈进中年,也难逃中年人的烦恼。
那便是秃头。
好在顾氏丝毫不在意,一板一眼的侍奉范二郎换上舒适软缎,便提起溪姐儿这事。
“大姐姐在我面前,何时如此低声下气过?从前都是她瞧不起我的,如今也轮到我瞧不起她了。”
范二郎对顾氏两姐妹的恩怨并不感多大兴趣,他这次肯放下公务回府,也是因为晏家的缘故。
范二郎道:“这亲事,得办好了,若打通了晏家这条脉路,没准我的品阶能再往上提上一提,你用心些。”
顾氏与范二郎,是鲜少有那夫妻软话柔情时刻的,两人性子相近,都是好弄权势的,与其说是夫妻,不如说是盟友,各自在自己的领域精明算计着。
两人相处虽淡薄了些,可瞧着家族愈发鼎盛起来,日子过的也有意思。
顾氏点头:“我自是要办好的,只是溪姐儿那脸,你也是知道的,长了那样多的斑,怕是不好寻。”
范二郎冷笑:“她那般的家室,滁州城里得了风声,怕是都上赶着求娶,哪敢嫌她。”
话虽如此,顾氏却不自知的蹙了蹙眉。
溪姐儿毕竟是她的外甥女,她打心底里是希望溪姐儿能嫁个爱护她的好郎儿的。